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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家 (第2/2页)

李梦真会心一笑,这才给两人开了柴门,她揉了揉曹哲的脑袋,“好像长高了些。”

余地龙怒目相向,吕云长愣了一下,这才赶紧挤出笑脸道:“裴姨,我叫吕云长,是师父的大徒弟。”

进了屋子,李梦真亲自给两人做了些淡菜吃食,三个人一人一张凳子围坐着桌子,赢修然缓缓下着筷子。

李梦真问道:“什么时候走?”

赢修然苦笑道:“这就赶人了?”

李梦真沉默片刻,突然皱眉说道:“我想去逛街。”

赢修然笑道:“等过些时候吧。”

发现李梦真死死盯着自己,赢修然一拍筷子,立即见风转舵佯怒道:“去,想买什么随便买!”

李梦真说道:“吃过饭就去。”

赢修然小心翼翼问道:“没有闲余银子了?”

李梦真淡然道:“过日子,哪有嫌银子多的?”

赢修然一脸深以为然,点头道:“就是就是。真真,你说得对,等我有空去一躺渝京,不给的话……”

李梦真微笑道:“好好说话,别打架。”

曹哲使劲点头,望向赢修然,严肃道:“王爷,咱们北境不是有战功就有赏银吗,要不然你先预支给我十两银子,以后我在战场上补上。我先把银子存在王妃这边好了。”

赢修然在桌子底下踢了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傻孩子,无奈笑道:“我身上没带银子。”

曹哲不依不饶追着说道:“咱们不还从郡城那边带走了两罐棋子嘛,轱辘街上也有当铺的,我瞅着还挺值钱,要不然挑个四五十颗给我,我典当个十两银子先?”

赢修然伸手摸了摸额头,轻轻叹息。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败家子,那各有一百八十颗的两只红枣木罐,鱼脑冻黑棋也好,雪印白棋也好,仅就材质而言,一颗棋子别说十两银子,十两金都不卖。而且这类古董奇珍,跟收藏珍版书籍一个德行,最是讲究一个喜全忌缺。再说了,那可是大明宫廷的头等御用贡品啊,天晓得昔年是不是哪位棋待诏的心头爱。

李梦真不悦问道:“他才多大的孩子,就去沙场杀人了?”

赢修然看着她平静道:“他是一名影卫。”

曹哲大概很怕王爷和王妃因为自己而吵架,笑道:“王妃,没事,我是影卫,既然有武艺,上阵杀蛮子也是应该的。以后等我还完标长的债,再有立下军功,银子都往你这儿寄送,你帮我存着好不好?到时候王妃你随便用就是了。”

李梦真笑着嗯了一声,“院里专门帮你留了一间屋子。”

狼吞虎咽的曹哲抬头雀跃道:“好咧!”

赢修然吃过饭,放下筷子,看了眼李梦真,“我跟你去街上,让他洗碗筷好了。”

两人各自拿了把油纸伞走出屋子后,曹哲捧着碗筷欢快跑向灶房,“有家喽。”

赢修然和李梦真走在巷弄里,感慨道:“谢了。”

李梦真淡然道:“因为曹哲那孩子?不用,我本来就挺喜欢这孩子。”

赢修然有些头疼,“以后的天下是怎么一个光景不好说,当下的武林就像是一座竹林,是个雨后春笋的大年,可接下来,马上就会是竹子开花的光景,一死就死大片,方圆几十里甚至几百里都死绝的那种。”

李梦真笑道:“真是难为你这个湛王既要跟妖怪蛮子打仗,还要忧国忧民忧天下了。不累吗?”

赢修然自嘲道:“忧国忧民就算了,我实在没那份闲心。说到底,我就是想要守住赢阙传给我的家业,这个是底线。在底线之上,能够锦上添花做点好事,那是更好。做不到,也不强求为难自己。但什么落井下石什么火上浇油,也还真不乐意干。”

李梦真突然说道:“刚听到从西州那边传来的军情,说是北山城一下子就给妖怪蛮子攻破了,这两天盛州城都在说你亲自带兵去了西州关外,杀了很多蛮子。”

赢修然笑道:“真真,跟你说实话好了,如果妖族大军真能南下,北境四州加上西域,西州只会是最后一个。”

李梦真疑惑道:“比盛州还晚?”

赢修然点头道:“地理形势使然,打个比方,西州是鸡肋,而且极其难啃。檀州是一碟开胃菜,味道辛辣,但是妖族真要咬咬牙,也能吃掉。译州是一盘山珍海味,就是离着有点远,蛮子的筷子夹不到。因此双方主战场只能是在盛州,城池攻守,双方轻骑伺机而动,甚至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重骑兵之间的冲撞厮杀,都有可能出现。”

李梦真轻声道:“北境道还是太小了,人口也不够多。”

赢修然有些无奈,“要不然你以为?赵家当初制驭诸多藩镇的手笔,很大程度参考了卫鞅撰写的《人族地志》,几大藩王的疆土,赢家的北境道能养兵多少,岭南道能养兵多少,都是被无数次推演计算过的。景明中期开始,对北境道的各种掣肘和扶持,当时都建立在妖族以北境作为南下切入口的基础上,南文柏就是在赌出现有今天的局面。至于岭南道,则是用来针对姚卫京的南方大军,否则人族哪来的底气在谬松原大败后,依旧那么气定神闲?赵括没有火急火燎让关宁边军南下,为什么,很简单,精灵族之战,在赵括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伤及一国元气的大事,他要做的,不过是拿捏火候,削弱北境道以外所有藩王的割据势力,前期吃了败仗多,他不怕。”

李梦真忧心忡忡道:“如果万一西蜀道赵怀的重甲步卒不动,怎么办?妖族百万大军压境,朝廷当真一点不怕腹背受敌?到时候光靠赵忱的关宁防线守得住渝京城?”

赢修然笑了笑,柔声道:“你啊,太小看赵乾和那班景明盛世的名臣了。藩镇,宦官,外戚,文官党争,地方武将拥兵自雄,一向是历史上五大害,你不妨回忆一下赵家朝廷这二十年的景象,还有自沈赴安继位以来的结果。”

李梦真娓娓道来,“宦官干政,两任赵室皇帝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外戚一事,也是同理。若说党争,你可是把两个世家的根子都铲除了,虽然不知换了人坐龙椅是如何,但我也知道赵乾在死前,让南文柏尹泉安这些人做那顾命大臣,帮着新君稳定朝局,想来不至于出大乱子。至于地方武将,罗政战死,谬松原战死,人人自危,加上张靖越这些有话语权的武将处处退让,很多武将能够自保都要谢天谢地,委实没那份跟朝廷叫板的心气。而几大藩王里,河东王赵勋给张靖越压制得喘气都艰辛,关宁那边……赵忱为了表忠心,好像搭上了好几千精骑吧?然后,北境要跟妖族死战,加上你说蜀王刘怀很快就要被敕令北上……”

李梦真伸手捋了捋额头发丝,笑道:“不愧是景明盛世。”

赢修然感慨道:“尹泉安没有让人失望,新朝廷很多事情都做得面面俱到,为功勋武将破格美谥,为文官增添了六馆学士,一切都有条不紊。”

赢修然微微低下头,看着巷中雨水在落在青石板上然后不断消逝,“赵乾死了,除了某些潜在的事情不会变,但他在景明朝的很多烙印,很快就会淡化,然后消失无踪。赵乾写就的永徽之春,那一页书,说翻过去就翻过去了。这才是赵家最厉害的地方,看上去八面来风四处漏水,其实稳如泰山。归根结底,是因为赵乾留给当今天子的家底,不薄。”

两人走得慢,还有些路程,李梦真欲言又止起来。

徐凤年转头看着她笑道:“想问就问吧。”

李梦真看着他,“你不是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赢修然收拢起自己油纸伞,突然挤入她伞下,李梦真也没什么异样神情。

赢修然从她手中接过雨伞,肩并肩走在拐出巷口后踏足的轱辘街上,“当时去南海的途中,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在赵让手底下活着,就跟某人说过些心里话。我爹赢阙一直不是什么弯弯肠子的人,他说过北境道和中原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吵架都没关系,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那就搬出去在隔壁自立门户,老死不相往来好了。但如果说别人觉得有机可乘,跑到家门口耀武扬威,那么赢阙不介意一个大嘴巴就摔过去。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当然,赢阙也有底线,就是我这个要继承他家业的儿子,只要我不死,哪怕继承家业的过程中磕磕碰碰,没那么顺顺当当,赢阙也能忍着,如果我死在朝廷手里,那他就不管北境了,肯定要带着五十万北境边军一路打到渝京城。”

赢修然突然自顾自乐呵起来,笑道:“至于我呢,当年说过大话,说要为中原百姓守国门。不是真心话,但也不算假话。反正我得帮赢阙守着北境,不就是帮中原百姓守着北方门户吗?一样的事情,两样的心眼而已。”

李梦真嘴角轻轻勾起。

她冷不丁说道:“我不冷。”

赢修然一脸茫然。

李梦真扯了扯嘴角,“真怕我冷,给雨水溅在肩头,你怎么干脆不把油纸伞侧向我,你的诚意是不是也太足了点?手,拿开!”

赢修然悻悻然缩回搭在李梦真肩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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