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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放学路上 (第2/2页)

他上前就打了陈永安子嘴巴,不容分辨。

陈永安被揭了老底,嗫嚅着不说话了。赵守志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他不喜欢把话说满,不喜欢把事情说穿,不愿看别人因为被戳破而生成的尴尬,他做事都留有余地,都存转寰的空间。赵守志虽然不得赵庭禄的教诲,但绝对受其影响,更重要的是赵庭禄的性格智慧遗传给了他。

陈永安终于把嘴闭上了。李光宗因为赵守志教训了陈永安而明显对赵守志有所亲近。他走在左边,侧对着赵守志说:

“今天咱们班新来的那个学生叫什么?他说他爸是公社的副书记。”

赵守志想了想说:“叫刘什么民?”

陈永安好像忘了刚才被赵守志忘了而生出的不快,快嘴说道:“刘志民。”

一九七八年九月成立的尖子班,历经一年多的时间,已由原来的四十多名学生缩减为三十多人,或转走或辍学的学生与新转进的学生总是不成比例。赵守志初进尖子班时的荣耀感越来越淡薄,到现在已找不到一点儿痕迹,唯一与别的班不同也是让他有一点自豪的是:

他们这个班在初一的下学期开了英语课。

赵守志喜欢上英语课,连带着也喜欢英语老师。胖胖的个子不算太高的英语老师是下乡的女知青,在这儿结了婚生了子。以赵守志的标准来衡量英语老师,她很美丽。之所以觉得英语老师美丽,仅仅就是这么一个理由——喜欢。

初中一年级第二学期开设英语课的第子天,赵守志和他的同学们以巨大的好奇和热烈期盼的目光迎来了英语老师——宋强。当面带略显羞涩的宋强老师,背着手风琴进屋后,原先还探头探脑的学生们立刻危襟正坐,就连也想掌握一门外语的班任李云达老师,也如学生一样挺直了腰杆。那一节课之所以深深地地镌刻在了赵守志的脑海里,不仅仅是第一次英语课,还在于老师用手风琴伴奏教唱字母歌。

赵守志的英语成绩好,所以宋强老师也偏爱于他。这种良好的互动令赵守志在英语课前都热切地期盼老师的到来,他的看似不经意的望向窗外的举动,很鲜明的表达了他的内心。厌学的情绪逐渐蔓延着成为风气后,班上的纪律坏得无法形容。这时,英语课上的教学几乎成了宋强老师与赵守志一对一的辅导。

宋强老师曾在今天在课堂上和刘志民说过话。

陈永安没有得到赵守志和李光宗热烈的回应,并未有沮丧的神情,他把手拢在嘴上大声喊道:

“赵守林——”

陈永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地上向远处传播。正向这边慢慢走来的确是赵守林,他手掐着弹弓,腰带上挂着夹子,正聚精会神地搜寻着树上的鸟儿,听那边的喊声忙转过头看去,见是赵守志他们就挥了挥手。他挥手时,牵动了腰间的夹子哗啦哗啦地响,之后他快步向树林子的这一端奔来。

十七岁的赵守林有了翩翩少年的风采,他的的确良白衬衫和蓝色的裤子搭配得恰当恰到好处,正体现了他的蓬勃朝气,就像电影里的洪雨一样。赵守林的萌动的青春意识总会融汇在生活细节中,不但注重穿戴,而且更喜欢向女孩堆里钻。今年春节时,他就借由到外面扯垫棉鞋的玉米叶子而甩开了赵守志赵守中赵守华这些小于他的兄弟们,独自一人去了西头的老何家。他乐于游荡在那一边,那里有很多小姑娘;自己也愿意去老米家家,因为那儿整天地吆五喝六掷骰子推牌九。

赵守林不喜欢上学,整日坐在课堂里学习,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由村中的戴帽初中进到公社中学后,服从学校的安排,留了一级,与赵守志同学一样的教材。复读半年的赵守林成绩不见丝毫的起色,逃学的本领却与日俱增。白天里他都会带上满满的一盒饭,有模有样地背起书包走出家门,待到小树地后,一转身踅进去,将书包挂上枝头,于是他的打鸟的快乐就由此开始。等下午学生放学时,吃得饱饱的赵守林也若无其事地背书包回家,有模有样的像是刚从学校回来。直到有一天,校长在全校的师生大会上做了通报,并找来郑秀琴后,赵守林才停止了他这种恶劣的逃学行为。仅仅是两个星期后,赵守林说什么也不再上学了,哪怕每天让他吃面鱼喝汽水也不行。十六岁的男孩能干什么呢?他还小。赵庭喜不忍心让他上队上当半拉子,就和郑秀琴商量等十七岁了,有点儿力把头了,就让他去跟他大舅学木匠。

赵守林现在已经十七岁了,他也在家游荡了将近一年,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去过大舅干活的地方。对于赵守林来说,只要不让他坐在椅子上读书干什么都行。十七岁的赵守林在家里起过猪圈粪和过泥抹过墙打过柴禾长过墙帽,一应男孩子该干的活他全干过。有时他对赵守志说:

“瞅瞅你多享福,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

他的羡慕的话,很多年后依然回响在赵守志的耳边,让他如闻其声如见其形。

赵守林与赵守志他们几个汇合在大树地的这一端后,陈永安以一种十分亲近的态度问:“打着鸟了没有?”

赵守林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红颏来,说:“打下时还活着呢,搁挎兜里一闷就死了。”

他的脸上显出十分可惜的表情。

李光宗伸出手摸摸赵守林腰间哗啦啦作响的夹子,说:“这么多,都新的呢。”

赵守林很骄傲地回应道:“我家里还好些盘呢,还有一个扣网。”

赵守林亲手用铁线和钢丝盘成的夹子,细致不粗糙,美观又实用,这是令他自豪的东西。赵守林勤于动手又有创新的能力,所以他的夹子都与众不同。赵守志去看过他盘夹子的整个过程,也看过他将一截自行车链条拆下来和八号线一起做成的洋火枪,精明的手艺在书本上是学不来的,他觉得这辈子绝对赶不上赵守林对实际操作的掌握。

赵守志忽然问:“大哥,你啥时候跟大舅学木匠啊?”

赵守林以他做大哥的身份回答道:“我大舅说快了,也就十天八天的。要不,我能出来打鸟吗?再以后就打不着了,我大舅可厉害啦。”

赵守林的话里充满了对过往生活的留恋与不舍。

在路口,李光宗说:“你等会儿吃完饭上我们家呀?”

这样征询的语气很快得到了赵守志的回应:“嗯呐。”

陈永安调笑道:“一会儿能吃完?又不是孙悟空,一个跟头到家再一个跟头回来,是咋的!”

李光宗瞪他说:“扯犊子!”

陈永安嘻嘻笑后道:“叫姑父,不差辈儿。”

李光宗骂他道:“你他妈就放屁。”

陈永安又嘻嘻笑道:“唱戏?唱戏搭台子。”

李光宗没有再搭理陈永安,背着书包撅撅地走了。陈永安满足地眨巴眼睛说:

“我叉,脾气还不小呢。”

他说完冲着李光宗的背影喊:“小朋友,你慢点儿,我的皇军大大的喜欢,哈哈……”

他学着电影里日本鬼子的腔调,咧着嘴抓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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