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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虫豸自悲(下) (第2/2页)

卫昂和父亲心里惶恐,正要叫母亲起来,却见母亲趴在桌上动弹不得,一摸额头竟然热得跟火炉一般。这样的时节如果家里失火烧光了,生病之人无处卧床养病,对于六旬朝上的老妪怕是凶多吉少。卫昂急得跺脚,只望向那店主人。女主人虽然平日里常常奚落卫昂,倒也是个善心人,赶紧让卫昂扶着母亲去内屋床上歇息了,自己在前院酒舍内操持事情。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火势被压了下来,整个街坊都是烧焦的气味,时不时有人说:“是不是哪家做饭把房子烧着了,这么香?”

卫昂家的房子被烧透了半边,东边的屋顶塌了下下来,西半边还余了几根橼子支棱着。邻家的屋舍已经全部烧光了。卫昂站在院内,看见自己住的房间全烧成灰了,不由自主地就哭了起来,父母住的房内被褥、衣服、柜子也都烧干净了,整个房内只有父亲的那把旧刀还悬在墙上。

哭着哭着,一想到刚刚邻家刚刚还在打仗,现在四处都是烧焦的脂肪毛发的味道,又不禁反胃起来,将刚刚在酒舍里吃的东西呕吐得一地都是。

哭了半晌后,残垣灰烬不烫了,卫昂走进房中,取下父亲的旧刀,将它系在腰上,一路魂不守舍走回酒舍。卫毅正在内院照看老妻,见了卫昂正要去问。卫昂噗通一声双膝跪在父亲面前,磕了头,说道:“孩儿擅作主张,被火焚烧了家宅,让父母流离在外。如今孩儿不孝,天明以后自去北海王府投军,所得军饷一应还给父亲,来日博得功名,再向父亲尽孝!”言罢,卫昂又磕了三个头,那额上撞破了皮,鲜血掺着灰尘汩汩地从额上流下。

卫毅听说房子烧毁了,赶忙问那南边那座小屋有没有烧着,见卫昂连连摇头,便扶卫昂起来,说道:“不妨事,小子,你家父母身子还算硬朗,你若要养,就待来日混出点名声出来,再来报效你母亲。家里面藏着我们二老的棺材本,量你小子也找不出来,待来日我将钱取出来将南边小房修缮一下,这个冬天凑合过下去不会有什么难处!”

卫昂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做声。

卫毅笑了,说道:“只是小子你要去从军,就老老实实遵从军法,可千万不要再心猿意马开什么小差,军队里做了逃兵是要杀头的!况且,家里已经没你住的地方了,将来要回家,得你自己赚钱去修。”

父子二人再也没多说什么,卫毅搬了个凳子坐在老妻身边照看,卫昂就蹲在地上半身伏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在寒夜中熬着。

朦胧中,卫昂似乎听到有蟋蟀在耳边鸣叫,如同昨夜听见的那样“嘀儿~嘀儿~”地鸣叫几声,又间歇地没了声响。卫昂心想,那虫豸也葬身在火海中了吧,化成了灰烬飘摇到崇京四处了吧。脑中又忽然响起了芙蓉映月楼中听到的《雷音惊梦曲》中的唱词:

“……人生如海海,岁月亦皑皑。

我自命轻薄,君亦萦苦辛……”

不由得泪水涌了出来,自己这样卑微的身世,只期盼老老实实地活着,从来不渴望能出人头地。然而人生如同行走在大雾中一般,又好似在笼中,怎样摸索都处处碰壁,似乎处处都是终点,苦苦求索皆是徒劳。

天亮的时候,卫昂洗净了脸,借来梳篦打理了头发,将父亲的佩刀擦了油,清理掉刀鞘上的灰尘,往北海王府走去。路上见到女子三两结伴,卫昂不知为何会想到楚庄儿,其实那几日楚庄儿也只是隔着房门与他闲聊了几句,问了一些崇京人日常生活而已。王侯权贵追求楚庄儿的那么多,想必只是自己恰巧在附近值守,楚庄儿与自己闲聊解闷而已,哪有什么值得多想的……

走到北海王府时,卫昂已经腿脚酸软,想不到崇京城从南走到西竟然有十几里路。王府的门刚刚一敲便有仆从来开,见是来投军的,便反复问了好几次确认了姓名,才带他进了前院,让他在院中墙根下坐着,自己进去通报了。

过不多时,高阳彦亲自从内院走了出来,卫昂见了纳头便拜。

高阳彦见了卫昂来投军,欣喜不已,赶忙将他扶起,说道:“足下深明国家大义,吾辈感激不尽。只是王府只管招兵发饷,操练编制却是在朝廷,因此你从军以后的事情,就全凭自己争取了。只是昨日之事,起因是岱国的细作占据里你家旁边的宅院,只是朝廷用兵调度繁琐,因此夜里前往剿匪的是机要衙署,你不必过问。此事你已立下大功,来日必有朝廷赏赐,足够你家重修家宅。倘若你是因为家宅被毁迫不得已来投军,当下反悔还来得及。

卫昂此时心中早有定数,又向高阳彦拜了一拜,说道:“我来投军就是要在军中立下功劳,来日孝敬父母,娶妻生子,后人萌荫。何况原本就是岱国贼子作乱,从军以后,专杀岱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高阳彦又将卫昂扶起来,阎真也从一旁跑来,见了卫昂憨憨地笑。

“只是不知道你家老父老母如何居住?”

“不瞒小王爷,当下确实没有住处,只是我家宅院中南边小屋还在,父母二人可以将添置一些家具,过几日便能住下了。”

高阳彦听罢便回头看阎真,似乎使了眼色。阎真赶忙答道:“今早我又去卫家宅院中看了,烧得只剩下南边两间小屋。那小屋有许多年没有修补,墙面门窗都有许多透风的窟窿,屋里放着许多木柴,或许还生了许多老鼠……老英雄如果冬天就住在这种地方,真的是太可怜了。”

阎真说着,扶着额头连连叹息,高阳彦也叹了口气,说道:“不妨将你家父母暂时接到王府来住下,府内有许多空置的别院,你家二老来了也不会给我添麻烦。”

卫昂呆站在原地,心想母亲还染了风寒,正愁没有办法医治修养,又见到王府内房屋宽阔,家丁仆从仪态端庄随和,不由得涕泪一齐流了下来。正要跪地感谢时,却被阎真一把拉起来。

阎真责怪道:“卫昂兄弟,你可不要再拜了,我家少主三番请你来,你这样扭扭捏捏来了,却哭哭啼啼的,以后阎某想教你些拳脚功夫都害怕把你碰疼了。”

高阳彦在一旁吩咐了家丁备了安车去接卫昂的父母,命家仆给卫昂换了一身绣袍。那几个家仆竟然呼唤了王府卫士、乐工总共二十来人,骑马驾车都在门口列队,想必是几人揣摩了主家的心思,以为要鸣锣开道,让满城人都知道北海王府宽仁大义。

高阳彦见了连连摇头,只让人给卫昂牵了匹马,让车夫驾车去跟随。

卫昂勉强骑了马,那马似乎很温顺懂事,脚步轻快地往前走着,只要卫昂轻轻拉动缰绳,便知道左右转向。不多时,一车一骑便到了酒舍旁边。那安化里位于崇京西南角落里,平日里哪见得到王府安车这种豪华的东西?行人都熙熙攘攘围过来看,酒舍的女主人见卫昂身穿了绣袍,也喜笑颜开过来招呼。商大勇等几个好友也在酒舍里饮茶,见了卫昂都连连惊呼。

“我们也要去王府投军!”商大勇砸拳高呼,与卫昂一同进了内院,将卫毅夫妇接了出来,七手八脚将二老送进了车舆。

北海王府在坊间名声大噪,刚刚在晌午前后安顿了卫毅夫妇,还不到傍晚,侧门外就挤满了来报名参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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