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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梦回景阳 (第2/2页)

“这个秘密就永远留在我心里吧。其实啊,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去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守护一个人,”中年女子停下来,“去吧,奔向那个人,一路保重。”

林婉站在原地,注视着徒弟远去的背影,脑中浮现往昔种种,那个可以无条件信任、守护的人,他一生都未曾等到。

“道己真人的大徒弟、也就是你的师兄于子非,他不是一般的宫廷侍卫,乃是犬狼牙军出身的高手。他来真人身边,是受北辽皇帝耶律洵所派,监视真人与你等,你一定小心。”当年,沈铭托人带给她的这句话改变了她一生的选择。

“沈铭,我恨你。”她拔出剑来,轻轻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眼中却再无泪水。

吕苏若继续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野外格外清晰。这时,一片流星划过,照亮了半个夜空。它们托着尾巴,一簇簇自上而下,极尽绚烂。她回头,方才站在岔路口的师父已经不知所踪,只有一片荒草在风中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这过往的一切恩恩怨怨。

赵辛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已是半晌午。

醒来后,她梳洗了一下,然后端坐在铜镜前,一面看着自己的容颜,一面梳妆打扮起来。天气有点燥热,赵辛然看见自己的脸颊不免微红,微卷的睫毛上有点湿,似乎昨夜的泪水遗留下的痕迹。她戴上奢华精致的凤冠,插上簪饰,珠光宝气,晔晔照人。这真的是一张有着绝世之美的脸吗?真得可以撩云拨雨吗?男人们为了自己竟不惜残杀,想来难以置信。

桌上是徐治颢差人送来的铅粉,那铅粉质地细腻,色泽润白,赵辛然一点点将其涂抹到脸上,而后用青雀头黛细细雕琢着自己的眉毛。最后,她取出江南女子最喜爱的金花胭脂,它是用金箔或者纸片侵染红蓝花汁制成,清新典雅,她用胭脂涂抹面颊之后,又取少量注点嘴唇。

一番装扮之后,徐公子派来的车马也恰好赶到,昨日下午,他和她约定今日午后同游济海。

午后,白云逐日,清风徐徐,二人置于一叶扁舟之上。

“你今天真美丽,”徐治颢望着楚楚动人的赵辛然,内心不觉泛起满心爱意,“我是何等幸运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而我也信过很多次。”赵辛然坐在徐治颢对面。

“怎么突然这么说?”徐治颢笑起来,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玉佩,抓住她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柔情,“母亲说这是先皇赐予父亲的稀世珍宝,要亲手送给我的娘子。”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赵辛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送回玉佩,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扇子,破旧的扇面上题着一首词,因时间久远已经略显模糊了,“这是你当年留下的那把扇子,上面是你赠与我的那首词。我曾经也爱慕过你的诗词,却没从想过有一日可以得到你的垂爱。”

徐治颢望着眼前的赵辛然,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杏花雨,钟楼夜。柳点烟波,波去流莺睡。雨去风来弦歌起,琵琶声瘦,隔江吴越曲。

卧香阁,临迤窗。风月渐浓,好梦佳人戏。天长地久离合意,白衣着地,春风浅作序。”

赵辛然清了清嗓子,唱着那首当年他第一次见她时送给她的那首《苏幕遮》。

“多年前答应与你同游南湖,今日我兑现了诺言,”赵辛然把扇子塞到徐治颢手中,脸上的笑突然戛然而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要骗我。”

“你问,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徐治颢拿回了扇子,却也满心伤感,只能痴痴地凝望着她。

“那些人设计害死继存,你知情吧。”赵辛然声音低下来。

“我知情,”徐治颢心里知道,赵辛然必然也是听到些什么传言了,“但我没有参与。”

“没事,我不怪你,”她拉起他的手,“记得许多年前,我和李继存也曾这样泛舟湖中,他居然不会水,还一不小心掉到了水里,幸亏我救他起来。”

“说来惭愧,我也不会水。”徐治颢尴尬地笑起来。

“曾经,我救他,助他,爱慕他,如今,我等他,想他,怀念他,”她低下头,两行眼泪不觉流下来,“多少盛誉功名抵不过我与他曾经的小桥流水、耕茗人家,徐公子,真得对不起。”

说完,她松开徐治颢的手,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只留下他一人拼命地呼喊求救。

光线渐暗,水面越来越远,她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帝都的那个秋天。

她立于舞台中央,一身盛装。秋天的风带来难得的清爽,少年一路小跑,穿过景阳的街道,不想错过她的那一幕开场。青石路上留下少年的欢笑,他看见路边的乞丐,于心不忍,便留下两枚铜钱,然后又继续跑起来。她清新脱俗的嗓音,从戏院传出,穿过亭台楼阁,飘荡在景阳城的上空,跟着大雁一起飘向远方。少年挤过人群,终于赶到台前来,痴望着她浓妆下认不出的脸,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盛世容颜。

“醉里尝闻君梦我,白发扁舟,细瘦生闲愁。回望景阳烽烟里,却恋汴城旧时忆。

江郎遗梦还锦缎,尘世几册,锦绣难成案。戏里情深戏外离,今生无缘来生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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