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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醉走江湖 第一章 扒手 (第2/2页)

还是那般,他在离柜台三步的距离停下,看那人儿敲打算盘。

她是这江南小镇最悠闲的人,一年又一年走动在这间小酒肆里,没怎么见过她出门。

她也不是如何倾国又倾城,胜在一个温和,不管周围如何嘈杂,看着她便是安宁。

很多词汇在她这都显仓促。头发是盘起来的,露出脸来不娇艳,倒有些许巾帼之风,加上已22的年纪,着绿罗裙,手指不纤长,还有小茧,遇到账簿上的难处,细长柳眉便蹙起,少年心便得疼上一疼。

他便一直等着。

这一站一等便是五年了。他还记得初见这位姐姐时,他在瑶河捞鱼虾,她就在岸上瞧着。

已经饿了两天的他眼见就要捞着条鳜鱼,习惯性的用脑袋往肩膀蹭去汗水,那一瞥,鱼儿折腾一圈,甩出一幕水花将他也扯进这一池春水...

“来了哩,还是二两青稞老黄,就茴豆?”

“啊,哦,对对对!多少钱来着,嗯,是5钱,瞧我这记性,哈哈哈...”

镇江县的男人都说瑶娘是寡妇。

娘家好像是在打西边来,嫁到江南,没两年便克死男人。

所以他们都对这寡妇感兴趣,但又不敢接近。

姓商的菊爷偏不,似有魔力,他想,克就克呗,他不在乎。

只要瑶娘肯。他又会想着,他是不是和那些男人一样,只是、只是身为男人的馋罢了,下面的词他不敢想了,只得将手头的酒水往口里送,辣得他别胡思乱想,辣到他昏过去。

———

橘爷脑海里渐渐浮现往昔。那会的瑶光酒肆不像如今这般热闹。

唤瑶娘的女人搬来没多久,这个小庭院如浮萍般躺在桥头处,孤零零,只差一点风就真成瑶河水里的浮萍了。

仿佛就是一夜间,这个以往几根木桩撑起的茅草房,自那次落水被阿姐用根晾衣杆挑起来,少年傻乎乎进来换去湿衣起,就不一样了。

这一变是好是坏,少年不管他人怎地唏嘘,他是乐意的,欢喜的。

对了,那会瑶娘身旁是还有个邋遢老人。妈的,一想到这少年就又变成橘爷了,气得两手直发抖,牙一咬,将剩下的酒水就是往嘴里灌。

老人全身就没个值钱玩意,一身泛黄的小皮裘,开出好些个洞来,却让他宝的很,瑶娘要给他补补,他偏不,羡得橘爷直跺脚。

头发也不修理,洗上一次都要熬上好几月,那味直逼酵上好些年月的黄酒,但酒水入口是有韵味的,他这却是纯遭罪。

头皮痒的不行了,抓上小橘子脖子提到瑶河边,要小橘子好生为他老冲洗一番,也难怪至今瑶河水还是绿油油一池,这一老一小为祸不轻。

老头爱青稞老黄酒。

更喜让四周人喝,用他老的话来说就是,这才是爷们该喝的水,那劳什子梅子李子弄出那玩意婆婆妈妈,爷爷我的尿水都好过百倍千倍。

近墨者黑,小橘子到现在的橘爷也便爱上这老黄水来,但一琢磨,老头火气不是一般大,那尿水怕也是成黄色,便又要气上半天来。

老头喝酒必要肉,穷讲究,牛大腿的肉不用剁块,一大条进锅炖,炖需中火两小时,少了嚼不动,多了塞牙,一口下去扯着肉丝才对味,料子一指教盖点酱油加上水边长着的青绿草菜就成,死不了人。

明明一口没门牙的嘴,一壶就这一大腿,便是整个悠哉下午。撕一小块,也不嫌手头灰土,放嘴里吮着,对头了,也不管桌子对面苦瓜脸的小橘爷,盆子一揽入怀。嚼你的茴香豆去,小屁孩。

橘爷现在吃饭的活计也是这位邋遢老头教的。

说是送他份造化,免得下回还要咱姑娘捞。但教也不见怎么认真,十根手指晃悠几圈,看着幻影四窜,逼格是有了,却是让少年摸不着边际。端来一盆鳜鱼,要少年啥时候能两手指可以夹起来就能出师,没学成就不准出去丢人,至于一天的饭食,按每日500钱赊着。

少年瞧着水里那足有三斤的大鳜鱼,犯了难,两只手都抓不明白,还要两指头?眼线从鱼身转到老头这——草他大爷!县里最好的客栈也就收个两三百文,还是好吃好床供着,这老狗真他娘黑!

再又看向旁强忍笑意的瑶娘——也不是很难嘛!五百文换天天和这姐姐一起,不亏不亏哩。那年才十七碧玉的瑶娘看着了——呸,夹你的鱼儿,看我做甚!

第二天一大早,少年急匆匆地端着盆去找老头。老头像是早已料到,将水中肚皮翻上的可怜儿捞出,乐呵呵地唤上瑶娘吃鳜鱼面皮去。少年面皮却要同面条边添味的油泼辣子比娇艳了,只恨地面没个洞让他躲上一躲。

自此,原是供县里乞儿行人躲雨歇脚的茅草屋,早上多了一口锅,锅里是鳜鱼闷面,早起的人都可带上碗筷去捞上两筷。

这清净地也是在这一筷子一瓢勺中有了些许生机,酒肆也慢慢盖起来。

少年进进出出,上跳下窜;老头靠在桥头吆喝——“屋顶少块瓦,快去补上”“怎么做得门窗,大了”“小子,没看着咱姑娘提水累着了,你一爷们搭把手啊”“爷爷我渴了,去拿酒,当徒弟的有点眼力见啊。别瞪,白吃白喝有些岁月了奥”如此种种。

现在想来,却是怀念,哪还有气恼,几也坚挺不下去了,应该是酒的缘故。

老头在酒肆盖好后就走了,问瑶娘,说是老家那边故人归天。

可都有三年了,老人又不是啥官老爷,就一好吃懒做与乞一般地老鬼罢,他怎还不回呢。橘爷很烦,头这时偏偏还疼起来。连忙用手撑着,眼皮便缓缓闭上,神儿也乘着酒意飞去。

“浑小子,师父来了,怎么不拜见一番,没良心。都三年了,你追上瑶娘没哟,看来是没有了,丢人的玩意。哟呵,三年没见,酒量还是这么点,这还睡着了…”

一只枯槁手从黑影里探出,往橘爷头上就是一敲。少年本依在桌上的身子晃上两晃,撑不住,头便往桌上砸去,瞧着都疼勒,人不醒,好生厉害的青稞老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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