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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丙 (中之下)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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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中之下)

这个男人,叫萧卫,是她同学。小学,初中,两人都念一个班。两小无猜时,两人常在一起玩游戏。夏天,两人摊在地上“拿母儿”。古人叫“挝子儿”。(注1:《金瓶梅》第二十四回“宋蕙莲正与玉箫、小玉在后边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注2:《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七回“如闷的慌了,合娘坐着说话儿消闲,或与小婶儿看牌、下别棋、挝子儿。”注3:《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只见西边炕上赓月、秋纹、碧痕、紫峭等正在那里挝子儿赢瓜子儿呢。”)北方孩子,用桃核,或杏核,作子。这一带孩子,用的是五分铅角子大小的饼状瓦片。

抛向半空的是“母”,撒在地上的是“子”。先朝地上撒“子”,再把手中的“母”当空抛出,在其落地前,迅速抓起地上的“子”,并接住先前抛出的“母”。古人,将这一连串的动作,叫“且掷,且拾,且承”(注: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手五丸,且掷,且拾,且承”)。抓子多者为胜。

柳梅的“母儿”不是瓦片,是婆老太专门为她用花布头缝制的小沙袋。状如大人拇指。布“母儿”轻盈,比萧卫硬崩崩的瓦片可手。装进衣袋,也熨贴。秋天来了,两人便玩“打老茳”。古人叫“斗草”。(注:白驹易《观儿戏》“髫龀七八岁,绮纨三四儿。弄尘复斗草,尽日乐嬉嬉。堂上常年客,鬓间有新丝。一看竹马戏,每忆童騃时。童騃饶戏乐,老大多忧悲。静念彼与此,不知谁是痴。”)他俩结伴,去河边田埂上,寻找最筋道的牛筋草。茎杆摘下,打成羊角结,相互交叉对拉,断者为负。这样的游戏,一般是柳梅赢。所以,玩久了,萧卫便失去兴趣。

他要柳梅陪他去土场上摔铁钉。一根钉子摔出,插进土中,然后连线,把对方的线头包住,使其出不来,便是胜利。玩这个游戏,手臂须有力气。柳梅不行。她的线头常被萧卫“吃”掉。跳蜜枣种子,柳梅也跳不过他。萧卫的蜜枣种子,事先放在水泥地上磨成扁平状,陡坡上也能贴住。跳白果,柳梅也跳不过他。

这家伙,跑到西先生诊所,偷偷从熬膏药的小铜锅内,抠些残剩的膏药,捏扁搓圆,镶在白果的尖嘴上,像小蝌蚪的尾巴。被他改造过的白果,能焗在泥地的陡坎上,逃避对方的捉拿。这种游戏,也是萧卫的强项。庄上好多男孩都跳不过他。萧卫的裤兜里,鼓鼓囊囊,全是赢来的胜利品。夏天,萧卫时常脱光身子下河洗澡。他看见柳梅站在河岸上,便把手从裆后伸到前面,揪住小*朝后拉,弄出个女孩的**模样逗柳梅笑。柳梅望见,扭过脸去,朝地上啐一口,骂,下流!

秋天,蜡月子升起来,孩子们喜欢玩“躲瞒瞒”的游戏(注:捉迷藏)。通常,柳梅与萧卫是一组。他俩头上顶着稻草把子,紧挨着蹲在墙角。稻草的香味钻进鼻孔,很痒。柳梅想打喷嚏,萧卫拿手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打出来。等找他们的同伴从面前走过,萧卫才肯松开手。

柳梅长舒一口气,拿掉头上的草把,问,你想闷死我么?萧卫朝她望望,猛然抱住柳梅的脸,在她嘴巴子上叭了一口,说,你真痛(注:漂亮),长大后,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柳梅说,不好!为什呢?不好就是不好!为什不好?你坏!柳梅摔掉草把,爬起身就跑。萧卫跟在后头追赶,边跑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不玩躲瞒瞒,

便玩结婚的游戏。

这一带乡间,男女结婚,称呼有别。男人结婚,叫“帏事”。女人结婚,叫“出门”。通常是柳梅当新娘,萧卫当新郎。两个力气大的男孩,四只手交叉绞成一张板凳,便是花轿。柳梅伸腿骑坐在上面。之后,两个男孩抬着她在土场上转圈子。迎亲的萧卫,嘴里的炮仗马上炸响。嗵——大!嗵——大!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小伙伴们,也跟着萧卫喊,嗵---大,嗵----大。萧卫把新娘迎进家门——一张备好的小板凳,掀掉柳梅头上的盖头——老舅爷凉晒在铁丝上的剃头毛巾。之后,两人拜天地,入洞房。

此时,小伙伴们在土场上一边蹦跳,一边拍手打节奏喊儿歌。新娘子,拿钥子,进新房,开箱子,箱子里有个瘪虎子,咬掉新娘的瘪*子!哈哈哈!哈哈哈!柳梅听了,就骂,呸!呸!下流!下流!不玩了,不玩了!说着,溜进老舅爷的剃头店藏起来,让新郎找不到新娘。过几天,在得到小伙伴们承诺不说儿歌后,柳梅又被他们骗上“花轿”。末了,那首下流的儿歌,又会喊起来。

有一回,柳梅与小伙伴正在玩这个游戏,被婆老太撞见。回家后,婆老太告诫她,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轻易许配人家,许了,就要嫁,不能反悔!柳梅瞪着大眼睛,朝婆老太傻望。婆老太说,要是你许的那个男人,变成畜生,也不能反悔!柳梅被吓着了,说,我再也不玩了。婆老太说,早年,你老婆嗲嗲犯了公家的王法,划船带人去抢米行,官府板门大的告示贴在庄上草纸火碱店墙上,我让你老婆嗲嗲跑了。好几年,他都没有音讯。后来,他捎信回来,说在上海拉黄包车(注:人力手拉车)。我在家里一直等他。婆老太还说,女孩要是反悔了,就会变成马头娘。柳梅问,什?柳婶说,就是蚕,天天爬到树上吃桑叶……

来,嗞一口!草根端起酒碗,朝柳梅这边伸伸,做个“请”的动作,酒碗靠在唇边呡了一点,紧忙抓筷子,夹点牛肚丝,放在嘴里嚼。柳梅还沉在婆老太的故事里,她端起酒碗朝老公伸一下,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抓筷子夹个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嚼边眯着眼朝草根望。

这家伙,不单是喝酒扭捏,举止也猥琐。抓筷子,五个指头全上阵,四指并拢与拇指合为一处,笨拙地捏住两根竹棍。伸进碗盘里夹菜,他像抓鱼叉戳鱼。饭后,他总喜欢拿筷子剔牙缝里的残渣。伤风感冒擤鼻涕,五只手指撮鼻头,摒气一呼,满把的粘稠液体朝墙角摔去,粘乎乎的爪子,在墙上,在树干上,乱抹乱擦。柳梅每每望见他的这些动作,胃里便会泛酸水,像吃了苍蝇似的想吐!骂过,他改了。头一掉,还犯。这辈子,怕是改不掉了!只好忍。

这是命。母亲曾经想把自己留在家里,招个男孩撑门立户。对象也望好了,村西头的何家小子。那家伙喜欢柳梅,何家也请人放出话来,情愿倒插门。两人处了几天,柳梅总觉着像少点什么,黄了。三一绕,额头上起了波浪,孃孃帮她找了这个一身毛病的家伙。

不过,他也有长处。他勤劳,会赚钱,还不乱花钱。重要的是,他把挣来的钱,全交给柳梅管。做姑娘时,憧憬爱情,追求浪漫,感觉婚姻多么美好。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美满的婚姻哩?农村夫妻,大多由乡间媒婆牵线搭桥。男女见面,不心动,也不反感。之后,领证,请酒,睡到一块,生儿育女,拉扯孩子,老了,合伙养命。无数长辈,都是这么过来!如今,自己跟着这个小木匠,天南地北跑,吃多大苦,母亲面前也不能讲。都是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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