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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丙 (上之上)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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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上之上)

这座室内菜场,原本是厂房。因工厂有污染,搞产业转移,一股脑儿,全搬到苏北去了。菜场里,海鲜水产,蔬菜瓜果,肉类家禽,分门别类设摊。屋内,缺乏自然光照,顶梁上,吊着一只高亮度的碘钨灯。摊点上方,又吊LED灯泡,瓜果蔬菜,八鲜鱼肉,被灯光照得傻亮。早晨,为菜场购物高峰,充满腥味的若大空间里,人群熙攘,闹闹哄哄。上海人能吃,也会吃。大妈阿婆,肉蛋鱼虾,海鲜蔬果,满满贯贯往家里拎。也难怪,大城市的菜场,货品实在丰富,想吃啥,就能买到啥!不像乡村小菜摊,就那么几样,想挑,也没得挑。农村人,是长啥吃啥,桌上的菜品,跟着季节走,跟着气温走。

柳梅穿过菜场门口迴字型钢管栅栏,径直朝右手那排亮着灯泡的小门脸走去。那是一溜水产门市。她想去买河虾。草根喜欢吃禽鱼水产,不大喜欢吃猪肉。目下,菜场不卖鲜鸡肉。大门口的公告栏里,贴着板门大的告示,提醒居民警惕禽流感。小门脸内,迎门一张桌子,桌上搁水盆,水盆上方吊一只大灯泡。柳梅朝络腮胡子的摊位走去。络腮胡子是苏南人,江苏老乡。柳梅时常光顾她的摊点。此时,有个女人朝柳梅迎面走来。她身后拉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牵着一辆自制的铁皮小车。车上装满了嘎嘎(架架)尖尖的蔬菜。菜叶在滴水,身后的地砖上,一路水迹。这是一辆拿轴承当车轮的土造铁皮车,滚动时,会发出“吱扭圪啦”刺耳声音。怀抱电子秤的拉车女人,走到柳梅面前,忽然踉跄了一下,一头朝地砖上栽去。柳梅紧走一步,哈腰伸臂,摆了个守门员的捉球动作,将嘴啃地的女人一把托住。女人冲力太大,柳梅脚没站牢,两人均跌倒在地上。女人怀里的电子秤尖角,正正撞在柳梅肋骨上。她脸上,马上冒出了汗珠。女人就地一滚爬起身。柳梅也想起身,却爬不起来。买菜的人围拢过来。有个大妈伸手拉柳梅,问,身子疼么?要弗要紧啦?柳梅坐起身,腰部扭动两下,臀部,像拿锥子挖。这两个部位,当着众人的面,只好抬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忍痛慢慢站起来。小模小样的卖菜女人,三十岁上下,纱衫子里面没有衬抹胸,脏兮兮的汗衫,鼓在柳梅面前。她朝柳梅望望,疲惫的脸上挂着歉意,说,夏夏(谢谢)大贾贾(姐姐),夏夏(谢谢)大贾贾(姐姐)。一张嘴,也是苏北老乡。柳梅说,不夏(谢),不夏(谢)。女人低下头,自言自语说,唉,天胰(热),丫(夜)里睏不着,起早拿菜,跑路打瞌充(睡),个倒头拖鞋不架势(帮忙)!说着,把套在光脚丫上的拖鞋,还朝柳梅抬了抬。脚背上黑叽抹乌,指甲棚子里塞满了泥灰,活像老蚕豆的乌嘴儿。柳梅听懂了。天热,她夜里没睡好,起大早去批发市场拿菜,磨得像瓜籽皮似的拖鞋舌子,不小心往下翻转,绊了一下……卖菜女人为自己找到了跌跤的原因。

柳梅马上钻出人堆,快步走开。

买好菜,她又跑到早点铺子上,买了两笼南翔包子,匆匆跑回工场。感觉左边的***,又胀又疼。她要赶快回家,捞衣衫望望,有没出血。

草根正坐在草蓆上发楞。样子,像没睡醒。

柳梅把早点和蔬菜丢进厨房,跑过来,蹲下,撩起衣衫,想让草根看看胸乳,见他眯顿在那里,便问,怎格那?草根说,被汽车撞了一下!心正慌哩!柳梅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说,做想想(注:做梦)了?草根说,嗯呐。柳梅说,这刻儿,-先不谈,洗脸,吃早饭。婆老太讲过,吃早饭前不能说梦,说了,一天都会倒霉。

喷香的小笼包子,草根吃得一点都没滋味。碗筷一丢,柳梅笑着说,老舅爷讲过,梦是心头想,喷嚏鼻子痒!老舅爷还讲,梦有六种,正梦,噩梦,思梦,寤梦,喜梦,惧梦。草根说,还有一梦。柳梅说,什?草根说,托梦,老娘托梦给我了!柳梅说,梦,从来都是反的。梦死,则生。梦大粪,发大财。梦到棺材,升官发财!好,早饭吃过,你讲讲,做什梦了,蔫头耷脑的样子,像被雷打了!

草根说,你开门下楼,我也起身,跟着你跑出去了。街头景物,树,灯杆,指路牌,汽车,全隔着一层纱。看不出是日里,还是晚上。我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乱走,走到菜场的那个街角,绿灯亮了。正想过马路,听见前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我。抬头望去,见妈妈站在街对面,正朝自己走来,边走,手还朝我乱摇,好像不让我过马路。红灯亮了,母亲走到马路中间。我跑过去搀老娘。此时,侧面开来一辆汽车,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的身子,像被风卷起的树叶,轻轻地飘落在马路中央。奇怪的是,身子被车撞了,却不疼。我想爬起身,却爬不动。胳膊,腿,都不听话。我就这么仰面朝天躺在大街上。白花花的天空,周围雾汽腾腾,啥都望不见。汽车在身边梭来梭去,耳边响起母亲的呼唤声。地上蛮凉快,躺着很舒服。忽然,一辆红色小汽车从我身上碾了过去。我想喊,却喊不出声。我伸手一摸,裆里啥都没了,只剩下一把稀烂的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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