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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严、陆两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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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宫里举办“鳌山灯会”,有点财势的人家会在家中处处张灯结彩,就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这一天也会三五成群的上街,绕着灯市来回逛。

严绍庭孤零零的立在院中,双目出神的望着各色奇巧的灯笼及被灯火照耀成金色的飞扬着的雪花。他双拳紧握、神情肃穆而刚毅,仿佛在等待承接一项巨大的责任或接受一场酷刑。

嘉靖帝和群臣们站在午门城楼上。

嘉靖俯瞰着灯火辉煌的场景,略带得意的道:“天底下有多少人羡慕九五之尊的尊贵与权势,可又有几人知晓九州万方的安定与万千黎民的生计一肩挑的沉重与艰辛。如今,眼见这众臣同心、百姓和乐的景象,朕心甚慰!”

严嵩忙拱手道:“吾皇圣明天纵,实乃大明之幸、百姓之福啊!”

嘉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望向严世蕃:“朕的开心事真可谓是一桩接一桩。年前,是东南倭患的匪首伏诛,昨日,是严爱卿上密折请旨求朕赐婚。朕之前一直以为严爱卿和陆爱卿在一团和气的表面下或多或少总有些芥蒂,可没想到你们两家的关系这么好。不过,严爱卿为自己儿子求娶的可是陆爱卿家的千金,朕总得问一下陆爱卿才能下这道赐婚旨。陆爱卿对这门婚事意下如何?”

一席话,说得严嵩、严世蕃和陆炳三人眼睛瞪成了铜铃。

陆炳立即拱手:“启禀圣上,臣……严侍郎家的公子如今已是锦衣卫的得力干将,臣对这位手下自然是喜欢得很。至于……臣还从未想过小女嫁人的事,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璇璇应该和朕的宁安一般大,过了年就到二九年华了,其实,也不小了。当然,也不能像严爱卿那样,他的一封请婚折子再加朕的一道赐婚旨,就将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给定了。虽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是关系到他们一辈子的事,总得两个孩子乐意才行。你们各自回家问问两个孩子,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再替他们张罗,如何?”

三人齐声道:“臣遵旨。”

严世蕃怒气冲冲的冲进院里,咆哮道:“少爷呢,赶紧让他滚出来见他老子。”

“爹,孩儿就在这儿。”严绍庭不慌不忙的踱着方步来到父亲跟前,极恭敬的道:“孩儿见过父亲。”

“啪!”严绍庭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严世蕃破口大骂:“好啊,长本事了,竟敢在你老子给皇上的密函中偷偷塞东西,竟敢违逆我的意思想娶那个陆璇,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算是做妾当丫头,也别想进我严家的门。”

严绍庭平静而坚决的道:“孩儿无意忤逆父亲,更不想惹父亲生气,孩儿只是喜欢璇璇,此生非她不娶。”

“你……”严世蕃生气的再次扬起了巴掌,此时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世蕃,住手!”

严世蕃转头望着被管家搀扶着的步履蹒跚的父亲,无奈的垂下了手,大踏步的朝屋里行去。

严嵩半卧在榻上,严绍庭坐在边上的小凳子上,很仔细的替祖父捶着腿。

严嵩心疼的瞅着孙儿脸上肿起的手指印和嘴角的血迹:“你爹呀,下手真是越来越狠了。”

严绍庭微笑道:“只要能让孙儿娶了璇璇,父亲就算是将孙儿这半边脸拿刀削去,孙儿也甘之如饴。”

“你呀,唉!”严嵩无奈的叹道:“绍儿,你若只是江西汾宜一个富家翁的孙子,不管看上哪家姑娘,爷爷和你爹都可以替你上门去提亲,就算对方提出的聘金会让我们家倾家荡产都没关系。可你是当朝首辅的孙子,你的婚事决定着咱们家的前途和未来!”

“可孙儿只喜欢璇璇,此生非她不娶。”

严嵩略带责备的口吻道:“你们这些孩子简直就是糊涂加胡闹,你以为这是你挑选刀柄上的挂饰吗,这是干系着我们严家上百口人身家性命的大事。自从庄敬太子英年早逝后,皇上听信了陶仲文‘二龙不相见’的说法,闭口不提立储之事。可是满朝文武谁不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几人能不为自己的将来筹谋。如今朝廷暗中已然分成了‘拥景派’和‘拥裕派’两派。就现下的形势而言,景王母子深得圣宠,我们严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结,而裕王那边不过是以徐阶为首一群酸腐文官罢了。乍一看,‘拥景派’的胜利十拿九稳,实则不然。裕王府的侍讲学士高拱是国子监祭酒,这是爷爷当年坐过的位子,如今这个位子被裕王府的属官坐着,也就意味子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是裕王府的门生。最可怕的是深受皇上器重的陆炳和朱希忠。七年前,兵部武选司郎中杨继盛因死劾我们家而被下诏狱,你父亲曾找陆炳交涉,希望他使点儿手段,藉着杨继盛奏书和口供除掉裕王,可他阳奉阴违,袒护了裕王。而朱希忠……他同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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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过从甚密。其实,陆炳早已重病缠身,你成了他的女婿,若能将锦衣卫尽快的攥在我们严家手中,倒也不错。可是,陆家还有个陆言渊啊!想要景王在争储中稳操胜券,我们只有同五军都督府的杨顺联姻,将朱希忠从前军都督兼神机营指挥使的位子上挤下去,届时,锦衣卫的掌门人变成了乳臭未干的陆言渊,兵部的杨博孤掌难鸣,朝中再无人敢同我们严家叫板。这样,立储一事,才能再无不同声音。”

严绍庭显然不理解更不赞同祖父:“爷爷,裕王也好,景王也罢,不都是皇上的儿子吗?是,裕王殿下的秉性是比不上景王殿下的强势、果敢,可他有识人之明又肯听取不同意见。我们大明未来的皇上善用贤臣良将又擅于纳谏,不是很好吗?言渊有胆有识又忠直宽厚,将来不管谁继位,他都会忠君爱国的,而且他也有这样的能力。爷爷,我真想不明白您和父亲究竟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去争呢?我大明如今天灾、民变、南倭北虏,有那么多正事等着我们去做。为什么不能做个为国家、为百姓办实事的纯臣,而要将精力都耗在毫无意义的内斗上?″

严嵩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孙儿,苦笑一声:“绍儿,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圣贤书上的教条。不趋炎赴势,不谄媚巴结,立志做一个匡世济民的好官,一心想做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可结果呢?已过不惑之年,还像条哈巴狗似的被人踢来撵去。年逾花甲,总算入了内阁,才有了一点点地位和体面。腆着脸宴请比爷爷年纪小却早已是内阁首辅的夏言,明明之前都说好了,可等到日薄西山,仍然不见夏言的影子。爷爷只得亲自跑到夏府去找夏言,可夏府门口的守卫却说夏言那天压根儿就没在家。爷爷回到家后,绍儿你知道吗,那些爷爷请的陪客的眼神,就像……就像是看戏台上的丑角一样看着爷爷。从那天起,不,从那一刻起,爷爷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嘲笑咱们家的人像狗一样趴在咱家的门槛外摇尾乞怜。”

严绍庭眼中噙满了泪水:“爷爷,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犯错,自己也跟着做错事。‘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不要再纠结于朝中的诡谲与争斗,回老家种几亩地,办一间私塾,不也挺好的吗?”

严嵩摇头叹息:“绍儿,你太低估人性中的势力与险恶了。一个因失势而致仕回乡的官员,乡里乡亲谁还会用正眼瞧一下。再说,这二十年来,我和你爹为了这首辅之位和为了帮景王在朝中拉拢势力,干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爷爷今日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和你爹以及朱希忠三人知道的大秘密,你知道朱希忠的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严嵩突然提到朱希忠夫人的死,这令严绍庭一头雾水:“十年前,‘庚戌之变’,成国公府在京郊的别庄被难民无意焚毁,国公夫人当时正住在别庄之内,因而葬身火海。爷爷,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为什么突然提起?”

“因为朱希忠夫人死亡的真相和你爹有关。当年,因为我们严家和陆炳联手诬陷,夏言被判腰斩,他的家小也被流放,你爹想斩草除根,便派人去暗杀夏言的家人。没想到夏言的侄子夏克承竟带着年幼的儿子夏朝庆成功逃脱。正赶上‘庚戌之变’,这对父子混在难民中进了京城,朱希忠将他们藏在了自家的别庄内。你爹得到消息后,亲自带人围了那座别庄。恰巧,朱希忠的夫人因主持赈济难民事宜,也正住在别庄,她趁你爹和朱希忠在前院交涉之际,点燃了自己所住的房子。”

严绍庭惊呆了,怔怔的望着自己的祖父,替祖父捶腿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攥且停滞在了半空。

严嵩伸出枯树枝般的老手轻抚着孙儿的后脑勺:“绍儿,爷爷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总该明白了吧?登上皇位的必须得是景王,朝中大权一定不能让别人拿走,否则,我们严家将面临灭顶之灾。爷爷已是土埋脖梗了,你爹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爷爷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爷爷刚刚跟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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