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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初秋入夜———浅凉欺葛(二) (第2/2页)

少年并未再领我前去,而是独自一人走到了火把面前,火盆的光芒耀眼,他默默地跪在地上,向上伸了伸手,我看见他的左手手指上戴着一个金环,他朝着火光燃烧的方向默祷。

少年与火融为一体,曙红色的衣服被火光勾勒出金色的边缘.......

待到那火光略微有些暗淡,他站起身来,继续带我观赏这洞内的壁画。卷发长髯,浓眉大眼,虎口鹰鼻,高大健壮的波斯人坐在一匹匹战马上驰骋疆场,浴血杀敌。古老的战歌、飞扬的马蹄好似就在耳边。透过古老的图画,我仿佛听到居鲁士大帝、波斯波利斯的建城者、沙普尔王的威名在百姓中被传颂、呼喊。

“波斯萨珊王朝创建后,拜火教重新兴盛,取得了国教的地位。萨珊诸王都兼教主,自称阿胡拉·玛兹达的祭司长、灵魂的救世主等。他们搜集、整理希腊化时期散佚的经典,编纂了《阿维斯陀》,也就是我们在祝祷时会读的古经。这里面记载了明确的教义,让初入教的信徒更好地领会奥秘。南北朝时,在波斯和阿塞拜疆等地掀起了大规模的、持续不断的起义。萨珊王朝先后采取欺骗与高压的政策,起义最终被镇压。太宗时,王朝亡于***。”

我转过头看向他,说到:“我曾听过这个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波斯国末代帝王被伪装成磨坊主的大食人刺死,仅余下王子卑路斯,王子一路出逃,在吐火罗得到叶护支的庇护,有了些许喘息机会。最终历经千辛万苦,一路来到大唐,祈求援军。可最终寡不敌众,实力悬殊还是没能打败大食人。我们也再也看不到历史上称霸一方的波斯帝国了。”

小郎君垂着脑袋,无奈地叹道:“起初哈里发对拜火教徒表示宽容,容许其保持自己的信仰,若干年后强迫拜火教教徒改信***教。残留在波斯本土的该教教徒,被称为迦巴尔(异教徒)。部分通过西域进入马秦,使祆教在南北朝和隋唐时期盛行于西域。”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帝国的毁灭往往带动了宗教与文明的跨地域传播,拜火教不仅仅在波斯有过辉煌灿烂的时光,在大唐也有你们这样虔诚的信徒,就像涓涓细流都会汇入大海一样,你们虽然有着不同个肤色,不同的长相,不同的语言,但你们的心灵是相通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又未尝不是上天的礼物呢。”

他没想到,我竟如此旷达,他也不禁破涕为笑。他看着我,郑重地问道:“你有如此悟性,不如.......”

我摆了摆手:“我此行就是受我阿耶之命,前去安国寺的,不管信不信佛教,我也无法悖逆我阿耶的意愿,如果他知道我信了波斯教,估计脸都要气的铁青呢!”我婉拒了他,其实我并不想向我阿耶一样,我希望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寄托于神明,但是我又补充道:“但是方才听你一说,我觉得这世上的宗教之间都是有共性的,拜火教把人生前的活动分为思想、言论、行动三类。每类中均有善恶两种,并将其与天堂、地狱相联系,这不是与佛教的因果轮回十分相像吗,“行善者得善报,行恶者得恶报”,又与儒家的“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不谋而合。信徒之得救与否非与生俱来,而是取决于信仰及生前之思想、言论、行动,这便给予了普罗大众在世时奋斗向上的动力,而大唐的兴盛又需要人才.........”

他苦笑着,一边垂下头拨弄着指环,叹息道:“普罗大众哪会想这么多啊,这世道太苦了,苛捐杂税,小人当道,不过粉饰太平,自贞观、开元,已再无盛世了。百姓的生活是很苦的,他们不过是想借宗教来得到心灵的慰藉,勉强活下去罢了。”

是啊,什么时候会有再兴盛的一天呢,我盼望这一天的到来,而他却有些悲观。

我与他道了别,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啊,我挥了挥手,离开了神庙,看着那蓝色的、已经有些脱了漆的琉璃瓦,那是拜火教的图腾,一个张开翅膀的人,一个在广袤天地寄托肉体的人,一个翱翔于万物之巅的人。

少年走向我,向我示意,身后跟着先前见过的那位波斯女人,她将一匹马牵到我手中,还为我的水囊盛满了水。还有一些信徒,他们望着我,眼中似乎含着泪水,那种相知一场的泪水。

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少年伸出了左手,我看见那金色指环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他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掌和他相对,“愿神保佑你。”

我抬头看了一眼神像,波斯的光明神阿胡拉啊,握着金边的左手代表要遵守誓言和承诺,我能给你的承诺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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