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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师承 (第2/2页)

黄休再细细瞧瞧这先生,只见他每说一句话,便往嘴里灌一口酒,站在院子外面,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浓浓的酒气,他白皙的书生脸上,一只红彤彤的酒糟鼻却格外的显眼。

只听那个被倒吊着的小海,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先生,前天你绑着我的手,吊了我一整天,我这胳膊酸酸麻麻的还……还没好,所以这……这才吊着我的脚,我爹说了,先生你……你的心肠最好了……”

话未说完,只见那先生刚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忍不住的喷了出来,骂骂咧咧的道:“他妈的,你这崽子整天和七止一块儿胡混,说谎的本事怎么学不来他的一成?你倒是说说,你爹什么时候说我心肠好了?哼哼,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教你下不下来!”

“先……先生,我回来了……”只见木七止战战兢兢的来到先生身后,木七止一进来便看到木架上吊着的三个人,再闻着这满院子的酒气,怕是先生酒也喝的有七分醉了,他心又如何不砰砰乱跳?

那先生一回头,怒道:“你……你竟还敢回来?哼,我要是你,明知道回来没什么好下场,早就远走高飞了,还回来干嘛!”

木七止心里惴惴不安,盘算着说些什么怎么才能讨得了先生的欢喜?他灵机一动,道:“先生,咱这村子这么小,人也就这么多,别人都防着我,我干起坏事来就难免缚手缚脚。我这回去了外面,那么大的地儿,那么多的人,他们又不识的我,我那骗人、干坏事的本事可便能大显身手了。”

黄休、刘娥二人一听,禁不住的为他担忧起来,心想:“你木七止干坏事就干坏事罢,别人也奈何不得你,可是你干了坏事还在夫子面前逞能,这不是自讨苦吃么,那些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岂不是夫子白教你了?”

不料那先生却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酒进去,只见他面容舒展,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说道:“那……那你这回在外面可是干了不少坏事?”

木七止眉毛一轩,精神一振,口气也显得更理直气壮了,朗声说道:“可不是?我去了那莱州府的云峰山,把山上那吕祖殿里的贡品统统的给糟蹋了个遍,还把那吕洞宾塑像的胡子给刮了去,又跑去了他们的经房,什么这经那经的,一股脑的都给撕了个粉碎,保准再也拼凑不起来,还……”

话未说完,便被那先生笑呵呵的给打断,只见他笑吟吟的道:“好,好,干得不错……干的不错……哎,七止,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倒吊着小海,要是说准了,先生我这回就放过你。”

木七止思绪翻飞,可即便他绞尽脑汁儿,一时又如何猜的透先生要倒吊小海的用意了?只能捡个说的通的理由搪塞道:“我……我猜小海他背书没什么长进,先生你倒吊着他,是……是想教他聪明一些。”

话音甫毕,先生便又笑着道:“不错,不错,先生要倒吊着他,正是要他聪明一些,这样血液都汇于脑袋,背起书来就……就能快一些了……”没及说完,先生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酒气又散了出来。

黄休见这道貌岸然的书生,实际上却教他的学生如何的做坏事,如何能不气?只见他怒气冲冲的走进院子,道:“好你个天煞的先生,你这《论语》、《三字经》的,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这书本上一套,背地里又另一套的,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你……你这一边教他们读圣贤书,一边又教唆他们干坏事,你……你这又是哪门子的先生!哼,先前我还不信,怎么会有教书先生动不动就要吊死孩子,原来……原来你不光要吊死孩子,还……还教着他们干坏事!哼哼,官府要是知道了,不知你还有命没命!”

刘娥见黄休正气凛然的训斥着这先生,既为他的胆略所折服,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他既要告官,那这先生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还不暗地里害了他?心念及此,不自禁的走到黄休身边,有意要保护于他。

只听那先生道:“你二人又是什么人?先生我教书又怎么会教《论语》、《三字经》、《百家姓》那迂腐东西,学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黄休道:“哼,你不用强词夺理,不学这儒家经典,又如何能通过科举考试?难不成因为懂得如何干坏事,朝廷便能请你来做官?”

先生却嘿嘿的干笑不止,像是很不以为然,道:“做什么鸟官?做那鸟官能让你这辈子不上当?人心险恶,学那儒家玩意儿,不正是把自个而性命交到旁人手中了?”

黄休又哪里听的懂先生说的话?只见他怒道:“哼,你说,你究竟教了些孩子什么?”

先生道:“七止,你跑出去这么些天,功课没落下罢?要是落下了,今天还得吊你三天三夜。”

木七止惶惶然的道:“先生,我……我功课没落下,你这便考问罢。”

先生道:“好,《贞观政要》里有关贪鄙,贞观二年太宗皇帝怎么对群臣说的?”

木七止道:“是,先生。太宗皇帝说:‘朕尝谓贪人不解爱财也。至如内外官五品以上,禄至优厚,一年所得,其数自多。若受人财贿,不过数万。一朝彰露,禄秩削夺,此岂是解爱财物?规小得而大失者也。昔公仪休性嗜鱼,而不受人鱼,其鱼长存。且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

先生道:“此乃何意?”

木七止接着道:“太宗皇帝说,我曾经说过,贪婪的人不知道如何爱惜财物。像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们高官厚禄,一年所得的财物,数目非常大。如果接受别人的贿赂,数目不过几万。然而,一旦丑行暴露,就会被革去官职和俸禄,这样做,哪里是爱惜财物呢?……”

木七止一气呵成的说来,先生灌一口酒,吐一口酒气,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先生点头道:“不错,那《韩非子》——扬权一篇中,‘谨休所事,待命于天’那一节,你再背来。”

木七止道:“是。谨修所事,待命于天,毋失其要,乃为圣人。圣人之道,去智去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国危亡。因天之道,反形之理,督参鞠之,终则有始。虚以静后,未尝用已。凡上之患,必同其端;信而勿同,万民一丛。”顿了顿又道:“先生,是否只念这一章?”

先生道:“就只这节罢,你念的这章,又是何意?”

木七止道:“这一节所言的意思是:政事要谨慎处理,更要静待规律起作用。不丧失治国纲领,才有可能成为圣人。圣人之道,要排除智和巧,如果智和巧不能排除,就难以维持正常秩序。平民使用智巧,自身多有灾殃;君主使用智巧,国家就会危亡。遵循规律……”

黄休二人无不惊愕,刘娥心想:“想不到七止竟这么好学问,之前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无人管教的野孩子,想不到……想不到这么晦涩的句子他都背的下来,还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黄休更是纳闷:“这是什么先生?竟然不教儒家经典,却让孩子背那《贞观政要》、《韩非子》,小孩子学这些个东西又有何用?”

他突然又想到,朝廷里的文臣大儒,无不在钻研些治国之道、打仗策略,心想:“难道这先生有意让这些孩子成为国家栋梁?”

可是他又想,如此的一个偏僻渔村,孩子不会那儒家学问,自是考不过那科举考试,又如何进得了仕途?要是进不了仕途,即便有些学问,自然也埋没了。总不能是我朝天子学那周文王,来到这东海之滨,寻这些人罢。他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禁不住的摇了摇头。

刘娥问道:“黄公子,七止他背的不对么,你为何要摇头?”

黄休怔了一怔,迷迷糊糊的道:“对……对的,不……不……”

他见木七止对答如流,先生也是一番称赞,那自是“对的”了。可是他一想,这什么《贞观政要》、《韩非子》,他黄休虽然也跟着夫子念过一两回,但那也仅仅是念过而已,可没有像木七止那样倒背如流,至于木七止背的究竟对还是不对,他自然也就不清楚了,他这“不”字,究竟是“不对”还是“不知道”,那就没有了下文。

先生酒喝的微醺,又听木七止有问必答,答而无错,眯着两个眼睛频频点头,喝了一口酒后,说道:“嗯,先生的话,你倒都不敢忘,那什么《战国策》、《吕氏春秋》……什么的今天就先不考问你了。”

木七止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是。”

先生那酒糟鼻一挺,骂道:“是什么是!还不快给老子滚,等在这难道要讨先生的酒喝?今天不干完七件坏事,你可别回来!”

木七止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个字也没说,拔腿就跑,一溜烟的跑出院子便不见了。

黄休、刘娥二人面面相觑,既然他木七止都走了,他二人还能在这儿干什么?便也灰溜溜的出了院子,可这出去的时候就远没进来的时候那么硬气了,后面仍旧传来孩子们的□□声,可他二人身为外人,又如何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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