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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第87节 (第2/2页)

嬷嬷细声细气回答:“花总管来了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帮手。”

谢颜横了一眼嬷嬷,低声说道:“嬷嬷哪里知道我的怨气!我落得这样的境地,还不是那花双蝶害的!”

嬷嬷忙宽慰谢颜,两人又低低商谈了一阵。

聂向晚等了很久,才等到嬷嬷走出来没声好气地说:“你还站这儿干什么?早些回去,明天当值完了,去乱石冢把草锄干净。”

聂向晚施礼离开。

蒙撒拈着油亮的小胡子,满面春风走出朱明院,看到门前的聂向晚持着一柄八角灯,笑眯眯说道:“委屈小童了,再忍耐些,等娘娘探明了你的忠心,又可以调回我堂下执事。”

聂向晚挑着灯盏在前带路,手指间的伤口落在暗处,遮掩住了条条血迹。

蒙撒即使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径直走上插着彩绣旗帜的马车,唤车夫打道回府。

栖息在别院里的谢照等着聂向晚归还,在石桌旁搭了一枝玉兰干,挂着明亮的灯盏。光彩照在他的雪衣上,驱散了晚风中的凄冷。

聂向晚放下袖罩遮住手背,吹熄手上灯盏,走进别院。

“还好么?”例行的问候永远是淡淡的,似乎不带着情感。

聂向晚照样答道:“又撑过了一天。”

“宫里有什么异样?”

聂向晚细细说了下午的血腥镇压及各种杂事,隐去了乱石冢的内容。说到最后,她有些忧虑道:“以我看来,谢颜是华朝太子府总管的眼线。只是谢颜为人精利,在萧皇后面前站稳了根基,不想失去这棵可依靠的庇荫大树,就在华朝和北理之间周旋,不得罪任何一方。”

谢照淡淡道:“她能玩弄手腕是她的本事,你担忧个什么。”

聂向晚立刻收敛面色,笑道:“谢郎说得极是,与你无关的人,的确不用担心。”

谢照问道:“还有异动么?”

“没有了。”聂向晚决计不肯说出贾抱朴指派花双蝶来北理的消息,刚才过于疏忽,险些牵出谢颜为了试探她,百般刁难的往事。如果谢照顺势追问起来,谢颜为难她的原因,她不容易搪塞过去。

“早些睡吧。”

聂向晚走向厢房,身后谢照又说道:“睡前用牛乳水搓搓手指,可消除茧子。”

聂向晚一愣,抓着小辫说:“我没有牛乳膏,就免了吧。”

谢照淡淡道:“我已经替你备好,放在了水盆旁。”

聂向晚连忙走进屋子里,砰咚一声关闭了窗户,坐着床榻上对着银水盆发愁。谢照似乎看出了她的秘密,替她梳发备水,都是按着十年前的习惯布置。他或许不敢肯定,怕失礼于她,才没与她相认。她在推行着计划的进行,难以分出心思顾虑其他旁生的枝节。

窗口月光剪出淡淡素华爬到桌前,像是拖着一袭洁净的袍子,对上聂向晚失神的眼睛,让她半宿不能安睡。她屏退诸多念头,冥想一番,才能安然睡着。

第二日天气晴朗,秋阳撒落一地光晕。

聂无忧极早就撑着伞走进院落,青紫的衣袍素淡飞逸,拂落周身应有的喜庆之色。看到聂向晚准备动身前往宫廷,忙说道:“来得正好,坐我的马车一起去吧。”

雪袍白冠的谢照与聂无忧见过礼,去了堂教督促白衣仆祝扎彩灯。聂向晚上了聂无忧的马车,一同去朱明院向萧皇后请安。车上,聂无忧说道:“我已经知道昨日发生的庭谏,你有什么好方法推动一把?官员越闹得大,皇后的继位就越难实现。”

“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

“说来也怪,我到处打听了消息,竟然没一个人知道陛下的下落。”聂无忧细细想着什么,面色稍有波动。

聂向晚劝慰道:“皇后只是将陛下软禁了起来,不会杀他。公子可以想想,病死的陛下才对皇后有利。皇后即使还跋扈,也得顾虑百官民众的心意,断然不敢做出弑夫夺位的事。”

聂无忧了悟一笑,随后笑道:“你将谢郎带进宫,只怕早有了主意吧?”

“是的。”

聂向晚与聂无忧商量一阵,推敲各种细节,只要是不易办到的枝节,都交给了聂无忧处理。当天,她又看着新一轮的言谏庭议上场,气焰比不上昨日的叫骂寻死。所幸的是也没有官员撞柱殒命,萧皇后凤颜大悦,对已故纳言侍长门下的学生也和气了许多。入暮后,就在侍长被打死的那个时辰,一名耿直的学生提出要求,请国师在院外做清斋祭礼告慰亡灵,没等到应允。他慷慨激昂争辩一番,看到侍卫又持竹杖走近,索性盘膝而坐,咬断舌根自尽。

众人哗然。

萧皇后勃然作色,命令侍卫杖击百官,不留任何情面。百官纷纷逃窜,她像是一头困兽在大殿上走来走去,聂向晚为避免灾祸,躲在了门柱之后。李若水骑着小红马越过混乱的人群,朝柱子后抽了一鞭,又将聂向晚的帽子卷落,冷哼着冲向大殿。

在李若水的撒娇及安抚之下,萧皇后渐渐平息下来,喝令撤了竹杖。侍卫来报:“学生脸有诡笑。”萧皇后不禁打了个冷颤,怒骂道:“这批贱骨头,竟然如此可恨,只想着咒我死!”

李若水下令早早关闭朱明院大门,请萧皇后安寝,并让亲随传信给蒙撒,让他来寝宫主持一场清斋祭,安抚萧皇后的心神。聂向晚本待施礼退出宫院,封锁大门,李若水看了看她,将纤指一点,说道:“小童留下来守门。”

聂向晚转身向谢颜的嬷嬷说道:“请嬷嬷回禀柳妃娘娘,奴婢今晚不能去乱石冢除草。”

嬷嬷摆摆手,道:“今儿不是为你的事来的。”她走进大殿,向萧皇后施礼,说道:“柳妃差老奴送来翠怡坊的上好花粉,并向娘娘请安。”

萧皇后歪在美人靠上,用手指按了按额角,懒懒问道:“她人呢?”

嬷嬷回答:“柳妃染了风疾,怕魇了娘娘,只差老奴过来。”

“有心了。”

李若水接过锦缎小盘,转身递交给萧皇后。

萧皇后打开盒盖,看着淡丽花粉,神色明朗不少。四十年岁的女人,**反而到了如狼似虎的地步,对于容貌的保养,她看得极重。谢颜投其所好,近一月不断进献胭脂水粉,她取来敷在脸上,肤色变得红润,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全身焕发出珠玉光彩。

萧皇后笑纳花粉,想起了什么,便唤婢女燃香沐浴。

而此时当值的宫人,只剩下了聂向晚一个。

聂向晚微微低头走进大殿,绕过三重帘幕,来到云雾缭绕的浴室。萧皇后正在更衣,玲珑曲致的身子裹着一件洁白的素缎袍,袖口及衣襟处勾勒出几朵祥云图案。她吩咐聂向晚抬起头,聂向晚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脸。

萧皇后方额广颐,娥眉凤目,腮染桃花,唇裁寒冰,正一动不动看着聂向晚。

聂向晚忙低下眼睛,垂视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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