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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95节 (第2/2页)

老太太却是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品性好的,那也罢了。赵家虽不富裕,好在咱们慕家不缺,况且缃儿说的甚是,娶妻娶贤。”

垂缃当即抚掌欢笑道:“老太太这是允了?那可好,可真是好,等会儿我就亲口去跟祖父说去,还得多谢老太太呢!”

说着便要起身致谢,沈恪在旁忽紧张得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扶,惹众人满堂哄笑,垂缃闹了个脸红,娇嗔了几句,众人话头便就扯远了。

太顺利了,云卿心想,垂缃可当真是有备而来。

洪氏更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今日说是议事,可坐下才不足一刻垂缃便想把事情全部定下来了,而特特过来听议事的慕小主和真正拥有掌家大权的云卿反倒一语不发,垂缃更是大改往日未嫁庶女时的柔顺,言辞隐现泼辣,她一惊之下乍觉无力招架。等众人论说起垂缃腹中胎儿来,洪氏方后知后觉地了悟,此事决计是云卿与垂缃一早算计好了的,这般一想,一时当真是十分饮恨。

垂缃如是,实算是开了个好头,云卿与慕大姑娘不紧不慢恍若无意相识一眼,彼此目光中皆是笃定。

慕大姑娘便淡淡道:“老太太,前次听二哥哥说起,说欲再娶一房妾室……”

她故意说得极慢,云卿便见众人皆皆看过来,一时都安静了。凇二奶奶孔绣珠倒是未抬头,只是双手暗暗绞紧了帕子。

正自此时,凇二爷与冽三爷也回来了,欲要给老太太请安。

凇二爷房里大丫鬟玉染进了门,见一众皆是女眷,唯慕垂凉与沈恪两位男子,便就上前请示老太太说:“凇二爷与冽三爷一道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呢。二爷原不知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在,若有不便,我这就去回了二爷,叫他们晚些时候再过来。”

这玉染长得水葱一般,束一个浓黑发辫拖在脸颊一侧,白瓷般的鹅蛋脸上嵌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说话做事甚守本分,不争不要,安分守己,素讨老太太喜欢。今儿垂缃报了喜信儿,又给冽三爷定了亲事,老太太少不得心情大好,遂与玉染道:“不必不必,都是自个儿家里人,这也避忌那也避忌,少不得就生分了。垂冽与家中姊妹素来聚少离多的,如今更是要多见面多亲近,才不致生疏了。”

玉染得令,便去请凇二爷与冽三爷进了门。

慕垂凉不由低声问:“说曹操曹操到,你说怎会这么巧?”

105 纳妾

云卿眼看着玉染去请凇二爷和冽三爷进了门,手中不紧不慢剥一粒熟透的葡萄,待剥好了,便趁凇二爷与冽三爷请安之际塞入慕垂凉口中,嗔道:“就你话多。”

慕垂凉素不喜食酸,初初很是皱了一下眉头,然而葡萄汁液沾染舌尖,却是井水镇过的冰凉沁甜,不仅一丝酸味也无,吃来还甚是消暑宜人,便知她是用了心的。目光瞥去,见她又是一副掌家者的贤惠威严之态,一时不由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惬意模样,云卿见他如是,少不得也随之抿嘴笑开。

这工夫,凇二爷和冽三爷也请罢了安、老太太该问的也都问过了,姊妹们话起家常来。凇二爷与冽三爷自少不了要向垂缃与沈恪贺一番喜,正自说得热闹,老太太便呵呵笑道:“你们皆向她道喜,却不知自己也要是被人道喜的人了。”

兄弟二人皆皆表示不解,老太太便着垂缃将垂冽娶亲一事又说了一遍,那垂冽并非初次听人提起娶亲一事,也知此番返回物华难逃此事,便不仅丝毫不疑不拒,还为自己是否配得上赵家小姐大大惶恐了一番,待及被垂缃劝下,又重重磕头逐一谢过老太太、太太、二太太乃至慕垂凉与云卿等不相干的人来,众人便深觉这冽三爷果然谦逊乖顺,一时甚赞甚喜。

那冽三爷倒罢了,凇二爷却是素来深得老太太疼爱的,若非慕垂凉这外姓人入了族谱,凇二爷原该是慕家长子嫡孙,自然少不了被老太太等人寄予众望,自小养大,难免就惯纵些。凇二爷不比冽三爷性子拘谨,开口便是一句:“老太太是打算向孙儿道什么喜?”

老太太便笑:“还不是你心心念念好些日子的,原我是不肯的,可今儿既是小主说出来,自然就大不同了。”

凇二爷面色微讶,便笑问慕大姑娘道:“好妹妹,你是打算给哥哥添份儿什么喜?”

老太太忙道:“没个规矩!虽是在自家,又怎能连尊卑都忘了!快快儿向小主磕头谢罪!”

慕大姑娘忙摆了手道:“老太太万不可如此。今日是议家事,连老太太也说聚少离多亦见生分,如今我难得回来一次,如何能再论那些?手足情深,自当兄妹相称,实在未有不妥。二哥哥如此,妹妹便知哥哥并未拿我作外人的,二哥哥不把我当外人,我往下的话也才不致没立场开口。”

凇二爷更是笑得俊逸,连连点头道:“原我不过开个玩笑,正经尊卑岂敢造次?反倒是妹妹这一番话,叫哥哥听了心中着实有几分感动。妹妹如今高贵,哥哥原不过莽夫,本该垂帘遮面、跪地进言的,今次却能如此亲近,显见妹妹对咱们何等厚爱了。如此,倒叫哥哥只得一时作狂,逆了这尊卑了!只是……却不知妹妹那所谓一喜,究竟是何意?”

老太太等人便哄笑起来,道:“听口中说的也头头是道,原还是为了这一句!”

慕大姑娘也以丝帕掩口,抿嘴笑了,待众人谈笑稍落,方笑道:“二哥哥的心思,这几日我在家也都听说了。我与二嫂嫂虽不甚厚密,却也见过她为人处世,上至掌家下至管事,真真儿是个极极出挑的,若论待二哥哥的真心,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凇二奶奶孔氏越发绞紧了帕子,倒是凇二爷一眼也不多看,只是简单道:“绣珠自然有功无过。”

孔氏勉强一笑,脸色愈加苍白,慕大姑娘自然看见,便就撇开凇二爷,上前拉住孔氏之手做劝道:“二嫂嫂,你往日为他受累种种,二哥能有这话,也算给你一个交待了!只是二嫂嫂也知道,我二哥哥生性张狂些,又心高气傲,自是难被妻室管教束缚,往日里十七八岁爱玩的年纪,这也罢了,谁家男儿又不是如此呢?可如今年龄渐长,外头做起了买卖,膝下也有了女儿,可是到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间儿有担当的时候了,不能再这么撒疯似的成天儿往外跑了。要我说,二嫂嫂你又要掌家,又要照顾三姐儿,如今再顾他也是分身乏术,他又动了那心思,何不就顺了他,给他再添一房妾罢了!一来顺了他意思,留他在家里头,二来多个人侍奉老太太和二太太,免去你许多劳累,三来你忙不过来时,房中之事也能有人帮你解忧,自无坏处的。”

慕大姑娘这话儿理儿也不差的,若是凇二爷提在前、慕大姑娘私下去劝孔氏,孔氏恐怕也是抹泪儿听着、只能点头同意的。但如今这话皆皆放到人前,又是慕大姑娘亲自来劝,孔氏哪里敢显露一分不乐意,当下十分惶恐道:“小主说的哪里话。二爷此事……我自是知晓,但女子出嫁从夫、夫君为天,我是万万不敢逆了二爷的意思的。纳妾一事我已帮二爷留意着了,只是如今未见十分好的,生怕委屈了二爷,所以迟迟未敢定下,还请小主明鉴。”

老太太等人也素觉孔氏性子软,当不起凇二爷房里的家,本就觉得她不甚合心,如今慕大姑娘摆明了是要插手此事,又听孔氏如此说,便更觉几分听来不适了。老太太便头一个道:“垂凇媳妇,我原是向着你的,垂凇要纳妾,我一直未答应,就是怕委屈了你,而你素来谨慎守礼,一丝行差踏错也没有过,我哪里能不疼你。可你这话倒是怎么说的,万万不敢逆了垂凇意思?相夫教子,相夫教子,何为相?他性子狂,你便该劝他谦卑,他外头野,你便该留他在家。若事事都顺着他,自个儿只顾生儿育女的话,哪一个女人都行,何必当初费尽心思选了你呢?”

老太太虽是指责,但说话毕竟和气,听来多半算是提醒,那洪氏却直接道:“若你不行,换一个人,倒也未尝不行。”

孔氏原想人前卖个大方,但洪氏此言一出,孔氏眼底蓄着的两汪泪当即落下来了,众人看着多有几分不忍,凇二爷眼里却是大见不耐烦,慕大姑娘望望凇二爷,一时往下说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云卿便明显解围地开口问道:“那么小主今日特特提此事,莫不是帮凇二爷选好人了罢?今儿难得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们都在,不如就说来听听,兴许老太太不喜欢,又兴许凇二爷不愿意呢?也并不是就那么急,要这一会儿子就定下来的,大可从长计议。”

便见慕大姑娘笑道:“说到从长计议,方想起嫂嫂本是掌家之人,此事却险些叫我一人给定下来了,如此甚是不妥。嫂嫂快些附耳上来,可听听我说这人是否果真合适。”

说罢来到云卿身边,凑到了云卿耳边。

106 白纸

云卿听了,颇见犹豫,慕大姑娘便问道:“嫂嫂以为不妥?”

“这……”云卿看着孔氏,欲言又止。

这一问一犹疑,众人少不得皆看向孔绣珠,孔氏慌忙道:“嫂嫂不必顾忌我,纵今日小主不提,我原也是要为二爷张罗此事的,今次有小主与嫂嫂共同商议做主,我当真是感激不尽。一切只求顺了长辈心意、合了二爷心思,也就是了。”

“并非如此,”云卿道,“小主恐是忘了,几日之前掌家大权便已从我手中移出,如今掌家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凇二奶奶。”

慕大姑娘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一来她仍尊云卿为掌家者,此事确然是给忘了,二来这是给凇二爷纳妾,虽说必得经孔氏首肯,但这样众人面前当面儿去谈,自少不了几分尴尬。

正自想着,忽听一直未开口的阮氏浅浅淡淡似随口说道:“长房长嫂,虽无掌家之权,亦有掌家之责,此时绣珠既有不便,你又何必一味推脱,若误了事反倒徒增不睦。”

慕大姑娘当即连连点头道:“是了,嫂嫂是长房长嫂,原该多为家中姊妹操心的,今次便莫推托了罢!”

云卿闻言自然无话好说。这时间,凇二爷也已坐下喝起茶来,笑容浅淡儒雅,言谈亲切柔和,令人如沐春风,但若坐在慕垂凉与云卿的位置,便可察觉凇二爷目光时不时瞥向云卿,偶尔一瞬的目光当真十分耐人寻味。

云卿一心想着今日之事需得谨慎稳妥,便假意未觉,倒是慕垂凉几不可察轻蹙了一下眉头,紧接着不紧不慢摇起了折扇,端得是姿态优雅,风度翩翩。这档口,便听慕大姑娘又催道:“嫂嫂一直不开口,可是说我提议的人不合嫂嫂心意么?”

慕大姑娘如今毕竟身份不同,叫人免去虚礼那是她自矮了身份,但这话问出来不免就又显几分高高在上,众人一时笑都冷了几分。云卿见状,只得迟疑开口道:“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直说便是,”慕大姑娘道,“都是一家人。”

“是了,都是一家人,”云卿起身,款款行至慕大姑娘面前行了一礼,道,“既是一家人,那该说不该说的,我可都直说了。凇二爷纳妾一事,小主自可做主,原不必询问我的意思,可既尊我为长房长嫂、既开口问了,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就少不得需摆个姿态来。但说句不该说的,小主在这慕家其实住不了几日,今儿做主了的事,明儿是负不了责任的,换句话说,将来此事若落了埋怨,也只会埋怨到我这长房长嫂的头上,小主说,是这个理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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