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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能不能不要走...) - (第2/2页)

邱琢玉挪到床边:“别这样别这样,这都生病了,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看到你我更上火。”

“……”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约好的,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熊力和陶姜也匆匆赶了过来。

周兮辞忙说道:“打住!什么都不要说,进来。坐下,就可以了。”

熊力和陶姜也不是爱闹的性格,闻言还刻意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走到窗边站着。

周兮辞被这种她躺着,周围一圈人盯着她看的场景怵得有些发毛,“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简凡叫道:“干嘛呀,才几天不见,现在都不让看了吗?”

“要不你躺这儿试试被盯着看的感觉。”周兮辞说:“就有种我快不行了,你们来给我临终送别——嘶,简小凡你揪我干嘛?”

简凡哼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周兮辞默默闭上了嘴。

不盯着她看,他们几个干坐着也无聊,索性去楼下买了副纸牌玩起了游戏,陈临戈借口不会没有参与,坐在床边看手机。

周兮辞盯着吊瓶滴落的速度,开始发起愣来,不多时,手指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她看向陈临戈,用口型问他“干嘛”。

陈临戈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转过来给她看——看看你手凉不凉。

周兮辞摇头。

陈临戈又打了几个字——要喝水吗?

她摇头。

他又问——要吃东西吗?

周兮辞还是摇头。

陈临戈继续敲字——要他们走吗?周兮辞先摇了一下,而后快速点点头。

陈临戈收起手机起身走了出去,可能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护士走进来叫简凡她们小点声,隔壁病房有人投诉了。

周兮辞忙出声:“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简凡头也不抬地说:“打完这把。”

“……”

说着打完这把,简凡几人还是捱到周兮辞打完吊瓶才走,走之前,简凡拉着周兮辞走到路旁:“你不够意思啊,阿姨住院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邱琢玉狠狠谴责道:“你拿我我们当外人啊?”

熊力和陶姜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一样在谴责。

周兮辞笑了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情况,就住了两天院,头天晚上我妈就能下地跑了。”

“懒得跟你说。”简凡朝邱琢玉示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到周兮辞手里。

他说:“我们几个人的心意,不多,但你不能不收。”

周兮辞捏了捏,不多是假的,她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不是,你们干嘛啊?”

“我们该干嘛干嘛,走了。”简凡松开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回头跟陈临戈打了声招呼:“哥,我们走了啊。”

陈临戈抬手挥了挥,看着四人跑远,他走到周兮辞跟前,看到她拿在手里的红包,也没作声。

周兮辞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走吧。”

“嗯。”

回到家里,周国成已经做好了饭,徐慈英这一病,他跟转了性似的,脾气也没那么呛了。

饭桌上,徐慈英提到八月中旬周新萍的生日,问:“小临回来后,有去红杏看过吗?”

陈临戈点头说:“去过,上次我爸回来我们一起去过一趟。”

那是七月的事情了,陈临戈的户口重新落回红杏的集体户口,陈建业为此给红杏捐了一批新空调,还资助了几个学生读书。

“那挺好,你们周奶奶平时没少念叨你。”徐慈英说:“这次生日你该要去一趟的。”

陈临戈和孤儿院其他孩子不同,他出生前就住在红杏,母亲更是红杏的员工,对红杏老一辈的职工来说,他是有根的人。

早几年赶在暑假,他都会跟着周兮辞去红杏看望周新萍,后来……

大约是两个人同时都想到这里,周兮辞和陈临戈对视一眼,前者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陈临戈端起饭碗,笑着扒了口饭。

吃完饭,周兮辞没跟陈临戈抢刷碗的活,抱着作业先去了他家,一场病下来,她的假期已经告急。

九中今年高三会提前十天开学,体育生会更早些,每月固定十天假休完就算开学。

周兮辞摸出手机看了眼,今年周新萍的生日在八月十七,刚好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按照以往的惯例,王沪生会给他们放一天假。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瞥见下边月末被圈出来的一天,日程上写的是陈临戈开学。

周兮辞盯着手机发愣,连陈临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他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问:“你不热吗?”

她回过神,放下手机,嘀咕了声还好。

陈临戈也不多说,怕她吹久了病情又加重,只开了十几分钟,关上后搬了风扇出来。

周兮辞摊开的作业被吹得乱飞,她手忙脚乱地压平,陈临戈把风扇换了个方向。

高二的暑假作业实在太多了。

除了必备的几本暑假作业,还有各科老师发下来的各种卷子,周兮辞早前没所事事的一天抄一点,等到快开学还剩下一堆。

她埋头苦写了一阵,发现还有很多,回头看了眼窝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某人,叫了声:“陈临戈。”

陈临戈抬眼看了过来。

“你想不想攒点福报?”

他嗤笑:“不想。”

周兮辞苦着张脸:“我写不完了。”

“不是抄么。”

“我抄不完了。”

她倒是诚恳。

陈临戈放下手机:“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语数英还是理化生?”周兮辞像一个推销员,“小题狂练和天利38套都有。”

“除了语文都可以。”

周兮辞翻出一本还没拆开的理综真题卷递给陈临戈,他看到覆在书面的塑膜,让她清晰的看见了自己难以置信中带着些无语的目光。

周兮辞挠挠脸:“之前一直装在书包里,前两天收拾我才看到。”

“呵呵。”

“……”

陈临戈拿了自己的笔,撕掉塑膜,窝在沙发一角做起了试卷。

他确实需要开始巩固一下溪城高考的题型和分值分布,毕竟沪市和溪城在高考这一块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周兮辞是抄,他是实实在在的写,三十八张理综真题卷,陈临戈分了三天写完。

题型有难有易,大体上还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有了陈临戈的帮忙,周兮辞没了后顾之忧,平时训练休息的时间也不用忙着补作业,坐在一旁看简凡她们埋头苦写好不自在,甚至还有闲心打趣:“之前谁说的啊,这年头谁还写暑假作业啊。”

“你有本事别写。”简凡鬼画符似的抄完一页英语作业,眼见着还有很多,直接“撕拉”一下,撕掉了其中的几页:“靠,舒服多了。”

周兮辞:“……”

大家都忙着在抄作业,周兮辞枕着陶姜的腿躺在树荫下,嘴里叼着从邱琢玉那里搜刮来的棒棒糖,看向远处的蓝天。

想到这个时候陈临戈正在家里帮她写试卷,和周围其他人一对比,她真是好轻松好自在。

可很快的,周兮辞又想到陈临戈将要离开的事实,她又笑不出来了。

周兮辞从地上站了起来。

陶姜抬头问:“你干嘛去?”

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去跑一圈。”

众人:“?”

周兮辞顾不上他们的不平,绕着跑道匀速跑了起来。

她迎着暮色晚风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王沪生看出她的不对劲,在一旁吹了声哨。

周兮辞停下脚步,弯腰手撑在膝盖上,汗水一滴滴往下落,她忽然从心底涌起一阵尖锐的难过和不舍。

她不想。

一点也不想陈临戈离开。

暑假一晃就到了尾巴。

不知是不是“离别”将至,陈临戈发现周兮辞最近黏他黏的都有些过分了。他拿着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口,再三强调:“我只是去洗个澡。”

周兮辞抱着作业站在那儿:“哦,我知道啊,我也没说要进去。”

“那你站在这儿也不行啊。”他笑了一声:“跟个变态似的。”

周兮辞噎了一下,默默走到客厅坐着了。

陈临戈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一瞬间想把实情说出来,可想到说出来的后果,他宁愿等着“东窗事发”的那天。

反正……也没几天了。

周新萍生日那天,王沪生破天荒没放假,只是改了下午的训练时间,提前三小时,两点开始六点结束,晚上休息。

周兮辞一天都乐哄哄的,一结束就往家跑,简凡喊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回去洗完澡,周兮辞换了身衣服,徐慈英在一旁叮嘱道:“晚上早些回来,这天眼见着马上就要转凉了,不然带个外套吧。”

徐慈英往年都很少去红杏,基本上都是叫周兮辞替她带点东西再带两句问候,今年也不例外。

周兮辞也不争辩,乖乖拿了件牛仔外套:“妈,我走了啊!”

“去吧。”徐慈英笑了声。

陈临戈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去红杏要倒三趟公交,这个点正是公交高峰期,怕在路上耽误时间,他便先下楼打了车。

周兮辞跑过去时,他正站在车外接电话,她小跑过去,听到他说:“是,马上要过来了。”

陈临戈拉开车门示意她先坐进去,自个紧跟着坐进后排,“师傅,走吧。”

他挂了电话,周兮辞问:“是周奶奶吗?”

“不是,是正哥。”

正哥全名蒋正,也是住在红杏的孤儿,但他和陈临戈跟周兮辞不同,他是六岁才来的红杏,已经对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认知,也不适合被领养,便一直住在红杏。

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溪城本地的大专,后来跟人合伙开了个小饭馆,就在红杏附近,今晚也是他掌厨。

周兮辞有些诧异:“你和正哥一直都有联系吗?”

陈临戈“嗯”了声:“怎么了?”

“没事。”周兮辞转头看向窗外,原来这几年,只有她和陈临戈没有任何联系。

……

到了红杏,院里和过去相比焕然一新,原来的红砖房被三排两层小楼覆盖,院墙加高加固。

有了更专业更系统的职工人员,周新萍再过两年也要光荣退休。

她见到周兮辞和陈临戈,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看到你们两一起过来真是不容易啊。”

“奶奶生日快乐!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周兮辞把徐慈英亲手织的毛衣递过去:“这是我妈妈叫我带给您的礼物。”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周新萍拉着周兮辞手不松:“你妈去年给织的毛衣我穿了还没几次呢。”

“反正衣服嘛,多一件也没什么。”

方阿姨笑道:“好了好了,都别站在门口说了,快进来吧。”

一群人进了后排的餐厅,蒋正已经派人装饰了一番,摆了好几张大圆桌,鲜花和横幅一个不落。

周兮辞平时不常来这里,一是学业忙,二是周新萍也不希望她总回这里,每每周兮辞在电话说要来看看,她都不让来,每年也只有过年和生日才松口。

“正哥!”周兮辞看到穿着厨师服在后面炒菜的蒋正,跑过去打了声招呼:“你这身还挺帅啊。”

蒋正忙得热火朝天,一抬眼瞧见周兮辞和陈临戈,毫不客气地说:“怎么才来,快去洗菜。”

周兮辞扯了下他的厨师帽:“你真是烦死人了。”

她往水池那边走。

蒋正给陈临戈递了个眼色,“这是和好了啊。”

陈临戈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去洗菜。”

“欸——你这。”蒋正摇头失笑,帽子跟着往一边倒,他干脆扯下来丢在一旁。

晚上吃饭院里的小孩加职工坐了六桌,剩下一大帮人要么是和周奶奶一样在红杏待了好多年的老员工,要么就是像蒋正这样从孤儿院走出去的,只有陈临戈和周兮辞他们两个是被领养后还留在溪城的。

一般被领养的小孩,他们的家庭很少会让自己的孩子跟过去的一切有接触,怕养不熟。

这也是为什么周新萍总是不让周兮辞和陈临戈回来看看。

大伙一齐给周奶奶祝完寿,周新萍招呼众人吃菜,周兮辞凑着身问蒋正:“知鱼姐怎么没回来?”

“她学校忙,走不开。”蒋正提起酒杯碰了下陈临戈面前的果汁杯:“你就喝这个啊?”

陈临戈换了啤酒。

蒋正跟他碰了一杯,也给周兮辞倒了一杯,说:“你该敬我一杯。”

周兮辞有些莫名:“为什么?”

“敬你哥一杯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蒋正端着酒杯,“就一杯,你不会连一杯的量也没有吧?”

周兮辞想说真没有,陈临戈已经把她的酒杯端了起来,仰头一口喝完了。

蒋正笑:“这算什么?”

陈临戈抿了下唇角,唇边闪着水光,衬得唇更红了,“她的,我一起喝了,行吗?”

“行啊,我喝一,你喝俩,怎么不行。”蒋正这个人痞坏疲坏的,以前就喜欢逗不爱说话的陈临戈玩。

周兮辞不乐意他这么坑着陈临戈玩,重新拿了个杯子:“我也能喝。”

蒋正不管他们谁喝谁不喝,反正他乐在其中,给周兮辞倒满了,“哥敬你,祝你学业有成。”

周兮辞刚要端起来,陈临戈抬手压在她手腕上,漆黑的眸直勾勾看着她,“真要喝?”

“祝我学业有成,不能喝也要喝。”周兮辞把酒杯换了只手,学着陈临戈一口闷,差点被呛住:“咳咳……这也不好喝啊。”

“喝酒么,好喝不好喝不重要,重点是跟谁喝。”蒋正又给她倒了一杯:“祝你越跑越快。”

周兮辞端起酒杯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点上当了。

“祝你好运常在。”

“……停停停。”周兮辞摆手:“让我缓一会。”

蒋正停下来吃了口菜,又提了杯酒看向陈临戈,意味深长道:“祝你……心想事成。”

陈临戈愣了一瞬,大约是不好意思,手挡在额前挠了挠眉心,才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谢谢正哥。”

“客气。”

蒋正跟他喝上了,偶尔也捎上周兮辞,她是个一杯不倒一瓶肯定倒的人,菜还没吃多少,人就开始晕了。

她枕着胳膊趴在桌上,视线对着陈临戈那边。

陈临戈从小到大长得都招人,细长的眼,眼珠子黑亮澄澈,唇薄又红,是整张脸最艳的颜色。

他不经意间瞥过来,低头缓缓靠近,呼吸温热:“周兮辞?”

离得太近了。

视线里只看得见他漆黑的眼和密长睫毛,她心痒难耐,终于伸手触碰,很轻地一下。

指腹感受到他的轻颤,周兮辞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像做贼心虚般猛地收回了手。

她闭上眼,听见蒋正在一旁问:“醉了?”

陈临戈撤远了些,应道:“醉了。”

“让她睡着吧,等会差不多也该结束了。”院里都是半岁大的小孩,这顿酒喝不长。

周围人声笑闹,周兮辞闭着眼慢慢放空,起初还能听见陈临戈和蒋正在说些什么。

后来酒劲涌上来,恍惚中只记得他的眼睛,安静又漆黑。

……

散场后,蒋正送陈临戈和周兮辞到路边打车,看周兮辞醉成那样,他说:“不然今晚就在院里歇一夜吧。”

陈临戈扶着周兮辞坐进车里,转过头说:“徐姨估计会担心,刚刚还给我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去。”

“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们也走了。”陈临戈坐进车里,周兮辞枕着他的肩膀睡得香甜。

周兮辞一路上都没怎么闹腾,唯独下车时折腾了会,抓着车门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家。

陈临戈哄着她:“不回家,我们先下车,去别的地方玩。”

周兮辞抓着他胳膊,嘟囔道:“那你背我。”

陈临戈没辙,只能蹲在车外,让她趴在背上把人背了起来,“不好意思师傅,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没事,快点带你妹妹回家吧。”

陈临戈背着她走在路边,周兮辞枕着他的肩膀,嘴里念着:“陈临戈……”

他低声应着:“嗯。”

“陈临戈。”

“嗯。”

“陈临戈。”

“嗯。”

她停了一瞬,突然喊道:“哥……”

陈临戈停了下来。

周兮辞却像是被打开情绪的闸门,自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不和你联系的……”

“我以为没有我,你会过得开心点……”

她仿佛在梦里,在儿时。她拉着他的手说:“哥,你能不能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

炙热的泪一滴滴落在陈临戈的颈间,它灼人、发烫,烫得他心尖发酸发涩。

他轻滚着喉结,低声道:“周兮辞。”

起风了。

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

他的声音散在风里。

在她的梦里。

“我不走。”

——《卷一·夏天万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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