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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27节 (第2/2页)

永安又笑起来,“你真是把一生的爱全都攒着给我了。”

“不只是爱。”聆晖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还有诚实和信任。”

看到此处,郦清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和永安斗了十年,最后落得凄凉下场,其实也许从未输过。

自己只是从未被爱过罢了。

于郦朗逸而言,自己是工具;于慕容聆晖而言,自己依旧是工具。

那些固执相信了十年恩情,不过是自己和聆晖携手编制出来的一场幻梦而已。

梦里,郦清妍变成了一缕孤魂,终究放不下萱儿和麟儿,没日没夜不知飘了几天,到了江南,才知道萱儿已经死了,得重病去的,死的时候只得二十二岁。

那年是郦清妍被囚禁的第五年,没有任何一个人把这消息告诉过自己。

郦清妍想起来,那段时间夜夜梦到萱儿,梦到她小时候的样子,绕着自己的腿撒娇,要自己给她生个小弟弟出来。梦到她糯着嗓音叫自己娘亲,把好吃的留在床头柜子里,等到自己去她屋子里时,就全部掏出来,献宝一样捧到自己面前来喊着娘亲快吃。梦到她从金陵回来,伏在自己膝头,缓缓诉说对娘亲的思念。

立在萱儿的墓前,郦清妍摸着墓碑,手一次次伸出去,一次次穿石碑而过。她连碰一碰萱儿都做不到。

若有来世,不要再做我的女儿了,我是个不合格的娘亲,连你去世都不能来看你最后一面,死讯也隔了两年才知道,娘亲对不起你……

郦清妍抬头看着苍青色的天空,眼泪从漆黑冰冷的眼眶涌出来,落在血红嫁衣上,晕开大片深色的濡湿。

雪花落下来,鹅毛一样大片大片的,纷纷扬扬,穿过郦清妍透明的身体,在萱儿坟头积起小小一堆,仿佛是郦清妍为自己堆起来的衣冠冢。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这样早,来的这样巧。

大大的一场雪,掩盖了所有前尘往事,等到雪停了,尘埃落定,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叫郦清妍的人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梦几乎让女主涅槃,她对聆晖的感情,前世记忆对她情绪的影响都彻底画句号了。

哦,月月会知道这些的,然后聆晖有很长一段时间过的很滋润。

小冷真该叫自己剧透大王……

第25章

郦清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头梆子敲了四声,已是四更天。

屋子里仍旧只有温阑一人守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方丝帕,在郦清妍的眼角缓缓擦拭,看到对方睁了眼睛,开口说出的话温柔又慈爱,带着微微的担忧,“梦到难过的事情了么,为何一直流泪?”

郦清妍沉默了半晌才扭头看向温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句祝福。“娘娘,寿诞安康,妍儿祝您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温阑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郦清妍笑她,不怎么有力气的笑容,“娘娘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为妍儿一句祝福感动到落泪?王爷知道了,该笑话您的。”

“这个生辰收到的头一份祝语,自然感动。”温阑拭干眼泪,“觉得如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你睡了许久了,一天未进水米,可饥饿?”

“妍儿没事,也不饿,让娘娘担心了。”郦清妍伸手出去,拉住温阑搭在床沿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触感软软的,暖暖的。“娘娘为何要待妍儿这般好?”

“因为你值得我这样的好。”温阑反握住她,轻轻拍着。

郦清妍闭上眼睛,却没来得及,眼泪还是滑出眼眶,顺着眼角流到鬓发里。温阑的扯了另一条干净的丝帕附上来,“我才止了,你倒开始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伤身的。”

眼泪流的越发汹涌。

梦中的事情浮上心头,那些自以为的信誓旦旦、刻骨铭心都是假的,真心喜欢和疼爱自己的人一直近在咫尺,给予保护,提供帮助,倾注了她满腔的母爱和温柔,可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自己的重视,视如草芥地搁置一旁。郦清妍从未如此悔恨过前世没有真心和温阑相处过一天,每句话都是算计;从未如此痛恨过有眼无珠恩将仇报的自己,老天爷明明把最好的放在自己身边,这份恩赐,却因为那些无心人,那些蠢事,被自己生生弄丢了。

“孩子,别哭了,醒来就好,昐儿的伤还要你多多照看,你可不能就这样倒下去,不然昐儿母妃可真是要和你拼命的。”帮郦清妍掖好被角,“你虚弱成这样,也有我的大意的缘故,答应过你,却没护好你,是我失职,若你是因为这个伤心,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哭过就罢了,你原谅我这回可好?看着你的样子,我这心里难过自责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郦清妍哭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是轻易哭的人,在温阑面前却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像个孩子遇到了自己的庇护人,放下心头若有防备,只想倾诉心中的难受和委屈。

无论伪装的多坚强,总会有个人让你卸掉所有的刺,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来,而你如此确信她是来为你治伤,而非在伤口上撒盐或是雪上加霜地添上一刀。于郦清妍来而言,这个人就是温阑。

此生何德何能,如此有幸,在颠沛流离后还能遇见您,得到您的宠爱。

相比起重生,郦清妍更感激的是再次遇见温阑,这是世间最无与伦比的恩赐和优待。

郦清妍的确虚弱,她不愿意总在床上躺着,拾叶弄香犟不过她,只得为她穿戴好,仔细搀扶着在院子里慢慢走动。身子本就不硬朗,再天天躺着不动弹,真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年人状态,加上天天大补的药灌下去,郦清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药汁染成了黄褐色。

许是那个梦的关系,郦清妍的心境较刚复活时又略有不同。温阑看着这个天天待在眼皮子底下的人,不知为何觉得只是一夜之间她就越发清冷,以前只在眼底闪烁的寒意,现在滋长得快要溢出眼眶来,只有和自己或聆昐说话时才融化些许。若是她一个人独处,看书或是想事情,通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让人心惊。温阑同她说话的时候,总感觉两人不像是长辈与小辈,倒像是相交相知多年的平辈姐妹。

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都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能有的心境。

十二禤阁把郦清妍的交际圈翻得快有十遍,一点线索都没找出来。唯一的转折点,是上个月郦清妍生的那场大病,病后性子就转变了许多,以前是懦弱不与人相争,现在虽然一如既往的无欲无求,倒像是觉得麻烦似的,更加不把亲族门楣放在心上,只为自己自由舒适。

温阑偶尔也会担忧,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孩子,的确优秀,但是若她对自己苦心孤诣的安排和计划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只想去金陵过她一个人的小日子,该如何是好?

因着聆昐的伤,温阑正式过生辰那天没有大办得起来,聆昐状态反复,郦清妍又因为失血过多瘫倒在床,温阑来回的忙,也没心思去管什么生辰不生辰了,早起吃了一碗长寿面,就又传了几个心腹来商议事情。

慕容亭云见她如此不把生辰之礼放在心上,有些不满,看到聆昐病情稳定了,在二十二这天,给她补办了一场席面出来。

敬王府里来了很多人,皇城之中的各级官员及其家中女眷几乎都过来了,王府前车水马龙,马车都停不下。前院到处是人,整个乱哄哄的。郦清妍陪着温阑吃了寿宴正席,见温阑忙着引众夫人去晏息处听曲看戏,顾不上自己,又想起聆昐一个人在落晚居的碧纱橱里躺着,便悄悄退了出来,想去看一看聆昐。

席间饮了一杯酒,多年不喝,郦清妍有些不习惯,觉得胸口有些闷,说不上来的不适。

身前身后大堆的婆子丫头跟着,说着这个那个,又生怕郦清妍磕着碰着了,保护的如同易碎的瓷器,只差亲自抬了郦清妍回落晚居。郦清妍先救温阑后救聆昐,两番辛苦与功劳在下人口中传的神乎其神,以至于她在敬王府俨然是嫡小姐的待遇,与聆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郦清妍本人却很不习惯这样,人本就是晕晕乎乎的,身边又总是聒噪不停,就有些不耐,一边走走停停的闲逛,一会儿叫这个去取暖手炉,那个去拿厚些的氅子过来,三两下将身边的人撵的只剩拾叶和紫芸两人。

耳畔得了清净,郦清妍抱紧怀中热腾腾的手炉,这才自得其乐地一边赏阅王府风景,一边缓缓往落晚居去。

这个季节,也只得梅花可看,天天来往于落晚居和浣花草堂,看的也腻了。郦清妍突然想起甬道与前院中间隔得那大片防护林中,地处蓼汀门与莺息门中间位置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株品种极佳的水仙花。这当然不是这一世发现的,前世初入王府时被聆昐抓着欺负,有一回在蓼汀门眼看要和聆昐面对面撞上,慌不择路躲进林子里,无意间发现了那水仙花。后来移到璧雪庵,种出很大一片来,冬日里拔几株起来,洗净泥土,放在青花瓷盘里用水养着,整个房间能香上许多天,比熏什么香都要恬淡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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